“小柔,红糖姜水倒保温杯放门口了,一会儿记得趁热喝。还热了豆角蛋炒饭和菜,一碗虾仁青菜粥,都在保温饭盒里。你一会儿收拾完,饿了吃几口再睡,啊?”
“好,谢谢张叔。”甜栀柔对着门口说。
再转头看向窗外时,只剩雨幕,树后的渔夫帽黑影已经不见了。
“你是谁呢?”甜栀柔低声自语。
外面传来继父卧室的关门声,很快,隐隐约约的黄梅戏《女驸马》响起。一个人能养成一种习惯大约需要三周,两年多,他每晚与母亲听着黄梅戏入睡,这样的习惯,是不容易改掉的。
他不是在听黄梅戏,他在复习和怀念与母亲一起的时光。
甜栀柔打开卧室门,把红糖姜水和夜宵拿进来,放在桌子上。
她发现保温杯上贴着一个便利贴,上面有继父的留言:小柔,请替你母亲好好吃饭,保重身体,好吗?
从前,母亲是铁一样的存在,是她的精神支柱。无论遇到怎样糟糕的事,考试失利或比赛成绩不理想,等等,一想到母亲在顶着天,与母亲聊过之后,她的心就很快愈合了。
现在,“母亲”这两个字总是能轻易击中她内心的最痛处,因为她的天不在了,她的世界崩塌了。再也不会有母女夜话,再也不会有母亲的开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的骨肉、肌肤、发丝、身体里流动的血,全都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她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那是幼稚鬼处理悲伤的方法。天塌了之后,她忽然开始独立思考很多问题,用手顶住再也不会有母亲来顶的天。
是的,被迫一夜间长大,大概就是这种滋味。
母亲在,永远都是小孩。母亲去,一夜间成为孤独的大人。
洗个热水澡出来以后,甜栀柔坐下,第一次好好吃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顿饭。
她去洗了保温饭盒,去母亲遗照前默默告诉母亲,自己有在好好吃饭。然后,去杂物间搬了母亲保存旧物的盒子,向母亲道了晚安,回到卧室,锁好房门。
她坐回床边的写字桌旁,一边喝红糖姜水,一边打开母亲的旧物盒子。
旧物盒子是小时候最爱吃的一种牛奶味的苏打饼干盒子,母亲每月都会买来给她吃。只是平时是袋装的,这个大盒子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
母亲用这个盒子装水电煤气费的单子、首饰、各种证书、女儿从小到大用过的头绳、旧物等等。
窗外传来雨滴敲打车棚的声音,哔哔啵啵的,像急切唤醒什么尘封往事的钟鸣。
这个旧物盒子里装着一些发黄的信件。
有父母初相识时的一些通信,父亲在沙漠驻训,母亲在沈阳上班,经历了短暂的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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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
见字如面,愿你一切顺心。
今天是七月初七,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九天。很抱歉,才认识就接到任务到沙漠驻训了,没办法给你我更多了解的时间。不过,你的情况我大概已知,我对你可以用一见钟情来形容,不知你怎么看我?我始终认为军人和老师是很般配的,一个守卫祖国,一个培育祖国的花朵。
天渐凉,请务必加衣,保重身体!随信寄去两盒空勤巧克力、一双新发的皮手套,聊表心意!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