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母亲的通讯录里找到李娟的电话，犹豫片刻后，拨过去，无人接听。

她在母亲的微信通讯录搜索到备注着李娟的人，通过翻阅她的朋友圈得知，她是市中心某医院的护士。母亲与她没有文字通话记录，几乎全部是语音聊天。

很早以前她儿子的小学毕业照上，母亲坐在中间。那个动态的标题是，儿子和同学们、班主任老师的合影。

原来，李娟是母亲以前带过的孩子的家长。

母亲是区小学的老师，今年身体不大好，刚办理了病退。

她继续打开医院论坛，发现有人在里面控诉护士李娟道德败坏，破坏自己家庭，勾引老公抛妻弃子。还贴出二人的住址和电话。评论区几乎一片声讨。

甚至有人阴阳李娟，一个靠睡了医院某领导走后门成为医院正式护士的心机女，干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就再正常不过了，完全不必大惊小怪。

甜栀柔发现那个住址在万泉公园附近，不算远。便爬起来，走出黑洞洞的房间，走进黑茫茫的夜色中。

反正，她的世界只剩下了黑色。

出门前，她听到继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从门缝处透出来，只缓缓飘出黄梅戏《天仙配》。母亲一向喜爱听黄梅戏，从前，继父总陪着母亲一起听。二人兴致来了，还会在客厅唱一段。

母亲的离去，是将她和继父世界里的光亮全部抽走了。

她骑上自行车，根据贴吧地址，来到李娟家楼下。她顺着楼层数上去，见到那窗户里亮着灯，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楼宇门不知被谁用砖块顶着，他走进去。两架电梯都在维修中，她转身钻进楼梯，一口气从一楼爬上十三楼，推开左边1301室虚掩的门。门锁似乎被撬坏了。

“你好……”甜栀柔冲正在翻箱倒柜的女人说。

女人回过头。她在医院网站见过李娟，发现此人不是李娟。

“你也找李娟？是不是李娟也破坏了你的家庭啊？不知这对狗男女躲哪里去了？”看情形，她是李娟男友的前妻。

她一边将翻找出来的首饰塞进包里，一边愤懑自语，“就这么些，怎么够抵我和儿子的抚养费呢？”

她匆忙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好心提醒，“这两个骗子，听说到处以帮应届毕业大学生进编制上岸为由骗那些家长。是不是也骗了你家长？这屋里被搬的差不多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能卖钱的，抓紧点。要不，明天再来一波要债的，渣都不剩了。不过，你被骗走的钱，十有八九拿不回来了，怕早被他们赌光了。”

说罢，便消失在门口。

甜栀柔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恹恹离去。

凌晨，她躺在黑暗中仍无睡意，又从枕下拿出母亲的手机。

“李娟，7月9日那天，你和我母亲见面了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母亲的死和你有关吗？”她发了条短信过去。

深夜，迷迷糊糊的，她在梦中隐约看到母亲被困在镜子中，流着眼泪，在对她哭诉着什么……可她无论如何听不清母亲的声音。母亲身后有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手里举着寒光闪闪的刀，母亲逃到哪里，她就追到哪里。她想冲进去救母亲，可镜子上没有入口。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对方刀下。

……

噩梦惊醒，她忙走到穿衣镜前，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进去，里面只有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光照太刺眼，她马上关掉。

不知几点，她起身摸黑去卫生间，不想开灯。当母亲沉睡在黑漆漆的地底下时，她就总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试图体会母亲所经受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