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2 / 2)潮白人家首页

秀兰这次孕期反应却意外的强烈而闹心,先是像害了重感冒一样浑身无力,吃不下任何东西,接着连续好几周都不停地恶心呕吐,本来就是粗茶淡饭的日子,这下子连没啥营养的饭食也吐了个七干八净。

当以上症状稍稍缓解后,秀兰又开始每天失眠头晕,甚至因尿频不停地跑厕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如今生育管得这么严,现在还可能生下四胎孩子吗?公婆是多么盼着抱孙子呀,不努力争取一下又怎能甘心呢?她看着熟睡中的丈夫想,是不是丈夫也在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是的,他怎会不想呢?尽管他从未说出口。不错,连自己都一直这样盼望着呢!说什么都不能放弃呀!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吧。

终于熬过了前三个月,秀兰的身体逐渐好转。虽然有时她仍会感到焦虑而紧张,但她发现无论公婆还是丈夫,甚至连自己的三个女儿,都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言一行在为帮助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而努力。丈夫自然不必说,对她的照顾更加细心,家里活计能不让她操持的,尽可能都自己做了。虽然他嘴上并不会说些漂亮的安慰人的话,但一个实际上的行动不更强过千言万语吗?公婆依然忙乎着找人看风水查孕相,这次仍是说男说女的都有,但老两口似乎早已不容置疑地确信就是男娃。而几个女儿每天不时地绕着妈妈,说要听听肚子里小弟弟的动静,也强烈地盼望着等待着他的到来。

盛夏时节,秀兰仍躲到娘家住了几个月,但她怀孕的事还是瞒不过村妇女主任的耳目。曹凤英引以为自豪的就是消息灵通,村里任何一家媳妇有无怀孕待产,仿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过这次,当她再次踏上陆家家门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陆贾氏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好你个狗仗人势的,我们还没找你,你倒是主动上门来!”

“您老这是啥意思啊?”

“啥意思?!没啥意思。就是不待见你这X货!”

“哎呀,你咋骂人呢,我这可是代表村里来做工作的呀!”

“做工作?!害我们一条人命还不够吗?”

陆贾氏和炳德老爷子早就认定是她害了他们宝贝孙子一命,为此炳德已经后悔得简直丢了半条性命,这次他们怎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怎能再让悲剧重演。

“你!你们不配合的话,我们可要上手段了!”曹凤英看好说歹说不成便习惯性地强硬起来。

“上手段?好啊!来呀!”一向不善与人争执的陆炳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火气,抄起家中擀面杖就朝曹凤英的面颊摔去。

陆贾氏看丈夫发作起来,想拦却没有拦住。炳德老汉一辈子没干过重活,原也没啥力气,那擀面杖像沉重的拐杖一样,在空中划了一道并不漂亮的曲线落在了曹凤英的脚地前,不过也吓得她再不言语,而是恨恨地转身逃去。

临近初秋,天气渐凉,秀兰的产期还没有到来,炳德老爷子却突然神志恍惚起来,咳喘的症状也越发不受控制,双手和身体跟着抖个不停。没过几日,便开始反复陷入昏迷,嗓子眼如被棉絮堵塞了一般,只能偶尔发出模模糊糊的嘟噜声,像是遭到严重磨损而即将熄火的发动机的气门。接连一个星期水米未进后,老爷子整个身体也迅速干瘪下去。炳德终究没有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孙儿,在一个天光大亮的午后,抱着他这辈子无法释怀的牵挂与遗憾离开了人世。

儿子胜临的艰难降生,让秀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仅她自己是这样的感觉,左邻右舍凡是多少知道她这一次冒险生子的人,事后无不啧啧地大发感慨。于是,在陆胜临的成长记忆里,便不时能够听到乡人或亲戚述说母亲当年生他的传奇经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也得到了不仅仅是来自家人,甚至还包括众多亲朋们所给予的关爱。

就在陆大力一家搬回重新修好的房子后,秀兰很快便在新任村妇女主任的催促下,去乡卫生所做了节育手术。对于他们这样一个严重超生的家庭来说,这已是很好的结果。不管是罚款也好,拆房也罢,那些都不重要了,还有什么比得着一个儿子更重要的呢?还有什么比全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更圆满的呢?秀兰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心情,仿佛如释重负般实现了她作为儿媳作为妻子作为母亲作为女人的家族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