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力觉着姐姐姐夫情绪不对，就碰了碰姐姐提醒道：孩子们呢。陆桂玲仿佛才突然想起孩子似的，一拍脑门“对对对”地边说边快步走进屋去。来到屋中，看到两个孩子正趴在炕上一块儿津津有味地看小人书，又气不打一出来地数落起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我倒是为你们瞎着急呢！

“妈，我也想上学去。”大女儿翻起身，看着母亲一本正经地说。她觉得连三妹和四弟都上学识字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去，她怎么也想不通。

“丫头片子，上什么学。”陆桂玲一如既往地回应。在她看来，女孩子不上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母亲和丈夫与自己观念最一致的事，也是村里人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事，自古以来也没有任何人质疑过的事。可不是嘛，女孩子上什么学呢，自己一个大字不识，不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也没见影响什么，她不理解为什么大女儿对上不上学这样耿耿于怀。

高英家的五个子女，老大高伟光已经十九岁，读了高三，是村里有名的俊后生，学习成绩很好。老二、老三和老四接连三个都是女孩，老人们都觉得女子读书无用，不如年长几岁就到队里参加生产劳动，还能给家里挣几个工分，于是大女儿高晓云、二女儿高晓芳从未上过学，倒是三女儿高晓林赶上村里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解散了生产队，自己死活坚持才终于上了学。现如今，高晓云见小弟弟高伟明都比自己识字，更加坚定了要上学的想法。

外甥女的想法得到了舅舅和舅妈的支持，陆大力和秀兰始终认为应该让孩子多读些书，只要孩子愿意，只要他们能升上学，父母就算再辛苦也要供孩子们读书上学。大女儿陆艳霞就是和自己的小外甥高伟明去年一块儿入的学，如今已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很是乖巧懂事。眼下，二女儿陆艳丽已到了上学的年纪，尽管家中困难，但陆大力和秀兰仍然准备及时给孩子报名上学。他决心带着大外甥女一块儿去试试。他尽力说服姐姐和姐夫：现在下田劳动也无需凑那几个挣工分的人了，不如多让孩子真真正正读上几天书呢。

在姐姐和姐夫默许下，陆大力带着二女儿陆艳丽和大外甥女高晓云一块儿来到村里的小学校报名，艳丽正是适龄，很顺利地办了入学。由于晓云已经十六岁，对接收超龄学生，负责招生的说还需请示上级，让他们回家等消息。然而就是这一等，晓云一辈子也没能走进学校课堂。从此，铺展在她前面的是人生这一大课堂。

日子在一天天等待中过去，陆大力先后到小学校问过几次，却没有得到任何确切消息，高晓云也在无限等待和父母、老人唠叨中打消了上学读书的念头。她和二妹成了家中的重要劳力，跟着大人们早出晚归一起在田里劳作。她把所有用于争取读书的倔犟劲头全部投放在了劳作上，劳动中她逐渐产生一个念头，即使不进学校读书，自己相信仍然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因此每每干起活来，她都拼尽全力，在这样的劳动中她更能感受到自主的力量，因为能够自主而充满力量和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