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天空,整片区域在气压骤降中陷入窒息般的黑暗。
沥青路面泛起湿润光泽,空气里悬浮着即将坠落的雨珠。
当乌云即将彻底合拢时,一弯苍白的月牙刺穿云层裂隙。
月光在建筑棱角处折射出冷冽锋芒,犹如天神遗落在人间的冰刃,在暴风雨前的死寂中划开道幽蓝伤口。
纸钱在阴风中打着旋儿贴满车身,路雪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肩头落着半张冥币。
她刚要伸手去扯,突然被林挽初按住手腕:"小雪,先别动。"
话音未落,车外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刺耳声响。
江祁偏头,原本抬着轿子的纸童不知何时靠近了车身,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它们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有的甚至将整张粗糙的脸贴在了车窗外。
陆执顶着一身的纸钱爬到车顶,声音极致冷静,“抓住我的手,上车顶。”
先是江祁,再是路雪和林挽初被拽着手臂爬了出来。
四人刚在车顶聚拢,整辆小车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车顶成了他们唯一能站住脚的地方,一眼望过去地上站着的全部都是纸人,简直无从下脚。
车身成为当下唯一的孤岛。
空气里浮着铁腥与泥土的腥咸。
他们仿佛被塞进密封的金属罐头,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行道树的叶片集体向上翻卷,露出灰白的叶背,如同千万只祈求神明的手掌。
江祁微蹙眉头,这种东西是最难缠最诡异的鬼怪之一,如影随形。
在林挽初怀里的路雪突然捂住嘴,声音发颤。
“阿初,我的脚……”
林挽初连忙低头看过去,发现路雪纤细的脚踝上正缠着三根惨白手指。
那分明是用宣纸糊成的纸人手臂,在月光下却泛着青玉般的光泽。
明明林挽初才在车身边缘,纸人要抓也应该是抓她才对,怎么会盯上路雪。
她也不敢贸然去动,所幸纸人的手臂只是巴巴的握着路雪的脚踝。
“小雪,别紧张,等会我就帮你弄走。”
陆执挡在三人前方,阴风吹起他的发梢,黑色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哥哥,这些纸人,我一个人解决就行。”
陆执欲探出身子,却被江祁立马扯了回去,厉声喝止。
“你别犯傻!”
陆执顾不上委屈,听话地缩回了脚。
江祁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许凶,伸手摸了摸陆执的头发。
这次的危险程度非同小可,他并不想让陆执以身犯险。
原本散落路边的纸轿突然腾空而起,十六个纸童踩着虚空步步逼近。
它们脸上用朱砂画就的五官正在融化,殷红的颜料顺着惨白的纸面蜿蜒而下,在月光照射下竟像是流淌的血泪。
林挽初面色发麻,低声吐槽,“我靠,怎么还来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车体渐渐变得透明。
数不清的纸人正从地底钻出,它们细长的手臂穿透金属外壳,像水草般在车厢内摇曳。
“既然是纸人,它们必定怕火。"
仿佛感应到他们的对话,纸童们突然齐声尖啸。
声波震得车窗尽碎,路雪险些摔下车顶。
千钧一发之际,江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幽蓝火苗舔上纸钱的刹那,贴着车窗的纸人突然齐刷刷后仰。
在纸人明晃晃的注视下,那一张燃烧的纸钱掉进纸钱堆,火势蔓延。
江祁眼神平静,瞳孔里倒映着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