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舟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

“你小子运气也忒差了！幻化没成功，竟然遇到了真正的妖怪！”李卫赶忙上前扶着他。

张牛则递过一条毛巾，给王舟擦汗。

师傅走上前，蹲在地上，检查着山妖扒地留下的痕迹，突然问道：

“王舟，你是下水街的木匠王礼之子？”

“是的。”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回师傅，爷爷是一名脚夫。”王舟休息了一会儿，精力恢复了些许。

听罢，师傅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

“你之前有接触过道术么？”

“没有。家贫，只跟父亲打过一段时间木匠的下手而已。”

师傅缓缓站起，转身看着王舟。

王舟抬头。

夕阳照着师傅的背影，表情看的不甚清晰，只见他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情绪。

接着，师傅又恢复成平日冷漠的口气，说道：

“今天到此为止！”

“二皮匠与死人打交道，妖魔鬼怪常伴于身，你们回去后要勤加练习，争取早日有所精进！今晚无需出工，你们好好休息！”

“是！”三人应道。

回去的路上，张李二人热烈地讨论着今晚如何消遣，王舟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难道是我看错了…

师傅流出的神情，竟是一种惋惜？

……

扶光城中央。

天道院内。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扶光城的锦绣夜色，享用着点心。

婢女跪在椅边，将精致的四角盒举过头顶，其上是云朵糕、如意卷、龙须酥、梅花冻，满室淡香盈盈。

老者取一片入口，甘美即化。

“不错。哪家送来的？”

“回大人，是前任的扶光城太守周进，周大人。他的重孙已及冠三年，到入天道院的年纪了。”婢女轻声道。

“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周罡。”

“我知道了。”老者捋捋胡须，神情泰然，默默将此名记在心里。

奉天朝以道术立国，却以文人治国，由天都到各州再到郡城，每一层级都设有两套班子，文人行政，道士安邦，原意是让二者互相牵制，数十代发展下来，却成了盘根错节，捆绑在一起的利益集团。

忽然，门外靴声渐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虚一天师，打扰了。有封来自星海州无极阁的特急书信，需您亲启。”

“放着吧。明早我自会启阅。”张虚一兴致被扰，有些不满。

无极阁位于星海州的省城，自然是扶光城的上级，但到了他这个年纪，工作上的事再大也是小事，生活上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

天道院是扶光城内官方的道士培养机构，而他又是天道院的院长，扶光城内唯二达到天师级别的道士，早已功成名就了。

说是特急，想必又是些琐事吧，倒也不必此刻就处理…

“回天师，此件有些不同，”门外声音压低，微微颤抖：“加了紫阴真人之印。”

“什么？”张虚一神色遽变，立刻从太师椅上跃下，疾步向前，衣袖带翻了婢女的四角盒，点心散落在地。

推门一看，门前立着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眼下一泪痣，神情紧张。

张虚一急忙接过书信，即刻施法解印。

几道绚丽的紫光漫射之后，书信上的印记慢慢褪去，张虚一于烛下拆封，展开信纸，露出娟秀的字迹。

男子立于一旁，大气不敢出，静候天师示下。

张虚一读罢，神情凝重，走到窗前，望着扶光城的夜色，久久不发一语。

“发生什么了？”男子忍耐不住，小心翼翼问。

“世运将转，天下将变矣，”张虚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抚须微叹：“大时代的洪流，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