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张玉清竟心高气傲,我看上的马,她也要。
还拿她太子妃的身份来压我。
我林湘韵从小到大,呼风即是风,唤雨即是雨。
她一个刚成了太子妃,手中权力还未握紧的人就敢过来压制我。
我知道与她这种人,争夺最掉脸面。
舅舅在一日,东西就是我的。
再后来,周时潇一遍遍的求我,让我嫁给他。
我知道侧妃的位置虽说不是妾,但也算不上正妻。
他一再向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位同正妻。
我犹豫了,直到他拿出十岁那年送给我的蝴蝶罐子。
我心软了,看着面前之人的脸庞,我心想。
哪怕做了侧妃又如何,至少在一起了不是吗?
至少我知道的,他心里有我。
至少,我的身份不会委屈,哪怕屈身侧位。
母亲拒绝了我,外祖母同样也是。
可我不想要别的,我从小到大唯一想要的就是嫁给他。
母亲心软,不忍看我继续病下去,同意了此事。
舅舅怕我委屈,可又不能拂了那些文官的面子,封了我做公主。
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我都不在乎至少我嫁给了心爱之人。
哥哥允许我可以不去给她请安,许我掌理宫中事务。
可张玉清不是老实的,她视我为敌,早就想将这根刺拔起。
我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一个跳骚,纵使带了跳字,又能跳多高?
谁知道她竟然使了那么拙劣的手段陷害我,连这个看起来笨笨的昭媛都分得清,周时潇竟然信了。
他竟然为此冷了我半个月。
不就是因为张玉清有孕吗?在那一刻,我后悔了。
可还没等后悔完,他就过来哄我了。
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男人,我宁可相信他是为了皇嗣。
不久,我被查出有身孕了。
孙太医一直说我身体孱弱,不宜有孕,可真当我有孕时,却没有不适。
想来,这就是天意。
母体孱弱,这孩子我生怕磕了碰了,整日待在房中,想着过了三月便好了。
过了年节,谁知张玉清坐不住了三言两语便挑拨表哥去了她那里。
回去也是心烦意乱,还不如陪陪祖母。
等我回了东宫,没几日我便小产了。
猝不及防的腹痛,意识模糊不清,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查来查去,只查出来张玉清动手。
无论真正的猛药是谁下的,张玉清也脱不了关系。
周时潇他总是逃避这个问题,无形的为张玉清辩解着。
我彻底失望了,他口口声声说不是张玉清的错,可那毒是谁下的?
人证物证皆在啊。
于是我下了毒手,闯进她的大殿灌了她一杯下了砒霜的茶水。
看着她已经隆起的腹部,我突然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可想起我的孩子,又消失不见。
不出我所料,周时潇果然恼了。
连着许久都没有再见我。
谁知道再见他时,竟然是他去了琼林苑那个花酒地。
气不打一处来,他可听见他梦中喊我的名字。
我便想着算了,就这么算了吧。
只要他诚心认错,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罚令下来,我与张玉清各禁足十日。
说得好听,可谁又能拦我?
事情终于朝好的地方发展,一切终于平静起来。
谁知道他竟然跟我说,他宠幸了琼林苑的女子。
我嘴角僵住,我知道琼林苑是崔言开的,自然不能什么货色都会送给周时潇。
可心中难免不快。
但……
这等丑闻,自然不可曝出来,若让人知道堂堂太子醉酒宠幸烟花女子,定会被人说了闲话。
搞不好,还会污了皇室的名声。
在此刻,我不仅是她的侧妃,更是皇室之人,对于这种事我得心应手。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可他却说,那个女子有孕了。
东宫接连失子,那这就是长子。
没验明之前,不宜动手。
我压住心中不快,哪怕嘴里的苦涩咽不下去也得扬起笑,商议此事。
不过还好,周时潇并不宠爱她。
日子倒也还算安稳着,我和他时常会吵架,从我小产后,我与他便一直不对付。
我是爱他的,可我又恨他。
恨他明知道张玉清下手毒害我,为何不给予实质性的惩罚。
为何知道安知秀的死是长宁所做,却刻意隐瞒下去。
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为了皇家名誉,怎可将长宁做的事泄露出去。
可安知秀呢?她就白白死了?
若她死了就算了,安知秀死了,蕴灵大悲小产,竟招到婆家打骂,郁郁而终。
这不是长宁害得,是谁害得!
他明知道,安知秀的兄长殿试卷子被恶意涂上墨水,他真的没查到吗?
不过是为了那所谓的名声刻意隐瞒,洗清长宁。
我对他失望,或许就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他似乎舍不得我,频繁对我示好。
我只是想考验考验他,他竟然转头宠爱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连张玉清都不如的人。
他对我依旧冷淡,我时常午夜梦回求母亲应允的那一刻。
或许,是我错了吧?
表哥是好的,但周时潇不是。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夜夜歇在冯碧云那里。
他不来看我,我也很少会去找他。
我又病了,太医说是心病。
对啊,当然是心病,我摸不清看不透,摸不清自己的心,看不透周时潇的作为。
不让我走,将我困在宫中。
虽说我身份尊贵,可在这仿佛被千万根线缠住的时代,我离开他,我的颜面呢?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们去行宫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他在行宫的每时每刻。
他依旧那么宠爱冯碧云,在张玉清被废后,还要立她为太子妃。
可真是宠爱她。
看来我不过是他年少时,随嘴开的玩笑罢了。
这位置终究不是我的。
看着富丽堂皇的大殿,每一个地方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
如此的荣华,我却不在乎。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就是得到周时潇。
不止是人,还有心。
我知道秋雨受了外祖母的令,偷偷改了我的药方。
我不愿意喝,可我不喝,秋雨就会被外祖母罚。
我不愿看她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可实际转过身却是一瘸一拐的腿。
周时潇既然无心于我,哪怕太子妃一位空悬,他都没想过我。
那我自始至终所求的,还有何意义?
与其被病痛折磨,日日烦心,倒不如来的痛快。
我写好信,在书房等着黄鸣山。
我知道他今日会来,我似乎明白他每次看我的眼神。
我和他见过好多次了,有时候是在花园,有时候是在宫道。
我知道他会帮我的。
我见到他,他脸上的担忧不假,我将信交给他,转身将匕首捅进心口。
濒死之际,我看到他流泪要为我去传太医,我将他拦了下来。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荣华,权力,地位,我都得到了,唯独周时潇的心,我得不到。
我知道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心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
可至少看在我与他一同长大的面子上,至少多分给我些吧……
我知道我的这封亲笔信,会保住秋雨的。
我死了,秋雨想来也不会好过,但还好我留了这封信。
我忘了我怎么死的,就是觉得眼皮沉沉的,胸口痛痛的。
心沉甸甸的。
我的一生,好短。
从十岁时,开始对表哥心生懵懂之意,到十五岁嫁给他,再到十六岁自戕在这生活了一辈子的皇宫之中。
短短六年,我却觉得过的像好几十年。
好长,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