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果真没有再追上来。

问了下司机，发现已经开出了省，算了下时间，我还是给当地交警发了条信息，毕竟对方那伙人下手估计是没个轻重的，一不留神真会把人搞死。当地警方几乎是一瞬间就把电话打了回来，在跟我了解初步的情况和感谢后，这次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司机在经历最初的战战兢兢后又变得热情起来，对我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想方设法地从我这打听着什么。就算我一直不搭理他，他也丝毫不觉得被落了面子，自己脑补成大概是什么保密需要。

有这么一个会脑补的人挺好的。

事实上，我不搭理他纯粹是天性使然，我早在几年前就意识到我并不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然而出于人设扮演的需要，在我爸以及一众街坊、熟识师生面前，我会表现出阳光少年的模样；有时为了社交方便，也会表现得谦和有礼一点，但在这样一个利益无所交集的陌生人前，这种扮演大可不必。

不知是为了表示他的坦诚还是单纯地想诉苦聊天，司机竟把他这次为什么要走亲戚的原因也给全部说了出来。我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脑海里思考着这次行动的具体计划，一边抽出十分之一的注意力听他讲话，试图从里面提取出有用的信息。结果——他讲了一个小时他们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琐事，以及老一辈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

“这次起因得从俺那失踪的老舅说起……”他兴致一起来就开始说方言，我听了半天，大概总结起来就是他老舅在当地算个百事通，但不知为什么人点背，一直混的蛮差。直到有一天突然发了笔横财，有多少呢？八十万!八十万!说要给一伙奇怪的人带路，过一个被水淹的山洞，就再也没回来。然后两年后被警方找到了尸体，被淹死的，于是家里的亲戚甚至是陌生人都开始争那笔钱，谁都想分一杯羹，每人都拿出了稀奇古怪的理由，都说对老舅有恩或老舅欠了他们的。然而老舅十几岁的孙子坚决不让，他不学好傍上了当地的地头蛇，把那些亲戚全部打进了医院，自己也进去了。本来那地头蛇似乎要保下他的，但是又来了个更厉害的角色，这回就连本地的都没听过了。

风花雪月呢？爱恨情仇呢？哦，那些理由一大半是老舅当年风流放荡欠下的情债。

谁想听这个……

但吸引我注意的是，他口中“奇怪的人”“地头蛇”和“本地人都没听过的更厉害的角色”。我有预感，至少其中一个必定会与我此行的目的产生交集。

我问他地头蛇和更厉害的角色下场怎样。他有点受宠若惊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惊讶于我居然回了话，但并没有提他们，转而叹一声:“那伙奇怪的人查了半天都找不到啊……”更别提我说的这两个。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都无事发生，我让司机把我送至郊区一个小镇，毕竟总不可能直接去那个废弃工厂。我像往常一样找了个小旅馆，简单洗漱休息一下，就跑去路上踩点，如派出所或诊所的位置，以及监控的位置等。

然而，这样一探查却让我发现了不对劲。很多地方都布置了隐蔽的摄像头，它们往往藏在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树干里，草丛中，饭店招牌的彩灯里……先别说唯一一个派出所的门卫都换上了防暴装备，单单是那个小区门口的保安就由四五十岁挺着肚子的大爷变成了二十出头姿态挺拔的小伙子。

有行动？这个距离……

我脑中突然有了主意。

我面容焦虑，快步走进了派出所。当经过那两个警卫时，我下意识提起了心，好在安然无恙。很好，这次那两个警卫没一个拦我的，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毕竟单从面貌来看我可是相当文弱。

“您好。”我脸上浮现出竭力抑制焦虑的表情，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对着一个年轻的警察道，“这里最近是不是有个废弃的工厂？”

年轻警察表情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来行动果然与这座工厂有关。我心下笃定，顺便感慨一下这小伙子经验还是不够。

“等下，等下……”青年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一顿掏，最后掏出了一张照片，他把照片给警察看，“我报警!我要救人!”

那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里面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在一个玻璃柜台上伏案学习。他在木椅上端端正正地做好，一只手压着一本英语书，一只手摆了个“耶”，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是我特别好的朋友，在三年半前突然失踪了，我半个月前查到他最后的踪迹就是在这个废弃工厂!”青年神色焦急，“你们能不能救救他!或者……”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染上一丝哽咽:“找到他也行……”

年轻的警察神色一变，原本几个正在办公的警察慢慢站起了身子。

他们侧过头来看着我手中的照片，神色逐渐严肃，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有两个警察让我跟着他们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青年一愣，神色不自觉带上一丝恐惧:“你们……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