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1 / 2)我曾掬起烟火首页

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珍视的瑰宝,大部分是一个或几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因此那一份珍视与呵护往往是他人所不能理解的。他们不知道,那一件小玩意到底承载了怎样厚重的情感,陪伴着他们的主人,度过了怎样一段岁月,或懵懂如婴孩,或纯粹如白纸,或晦暗孤寂如漫漫长夜。

当时光轮转,它们早已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蚀,离开了相伴多年的主人,徒留一时的暴雨或一生的潮湿,以及永远抹不去的遗憾。

晨星闪烁,数量寥寥。

我很幸运能拥有这样一份珍视之物。但与常人有所不同的是,那是一把刀。

八年前,当我醒来时,头脑空白的迷茫、手无寸铁的危机感让我变得非常敏感焦躁且具有攻击性。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我不信任任何人,且我的五感相对于一般人而言要敏感的多,暂且不说病房开门时的吱呀声、推车四轮的摩擦声之类无法避免的声音,光是隔壁病患时不时传来的哭嚎,对本就精神不稳定的我来说就是十足十的折磨。

醒来的第一天,我拔掉了各种仪器,强忍着不适冲出了病房,之后更是一次次试图出逃,袖里藏着、掌心握着、指缝夹着所有锋利的物品,如打碎的瓷片、迷你的刀叉或者老人家送来的水果上的牙签;最严重的两次,是我分别偷了床头的水果刀和一把手术刀。

我的病房里再也没有任何利器。

部分医生拒绝给我进行治疗,原因无他,他们实在不想受着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后来,罗医生来了——对,就是那个如今在牢里的罗医生,他是怎么安抚我的?效果不错,但多少有点记不清了。因为,这并不是我某天突然镇定下来且愿意配合治疗的关键。

那是我爸在走投无路时突发奇想的方法。说出来有点奇葩,可能还会被谴责,事后也确实被主治医生揪着领子骂了——他趁着医生不注意,给了我一把刀。

一把纹路华美,泛着黑铁光泽的刀。

他知道那是不对的,但已别无选择。

“孩子想要一把刀……”病房外的他对着医生下跪,请求他们不要把刀收掉。

我听到了那比隔壁的嚎啕大哭隐忍得多的低声啜泣:“医生,那是我的孩子啊,那是我的孩子啊……他变成现在这样,我作为一个父亲还能做什么……”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没能保护好他妈妈,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什么也给不了……”中年男子头发花白,泪如雨下,他乞求地扯住医生的白大褂,神情急切惶恐,“医生,求求你了,不要收走那把刀,他不会伤人的,他也一直没有伤过人不是吗?”

我一手扶着衣柜的门,听着病房外的动静,静默不语。

他的哀求没能起到作用。

医护人员进来把我团团围住,神色紧张。

我被他们注视着,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慢慢俯身,将刀轻轻靠在衣柜上,指尖不舍地划过纹路精美的刀鞘。

我起身,缓缓后退一步。

医护人员纷纷一愣,随即面露狂喜,一人试探地向前走几步,试图在不激怒我的情况下将刀取走。

“等一下。”罗医生急匆匆赶了进来,“把刀留下。”

医护人员错愕不解,有几人直接开始言语攻击,一人甚至直接一把夺过地上的刀——他踉跄了一下,刀又被摔在地上。

这刀,比他想象的要沉得多。

“听我的,我是专攻心理学的,把刀留下。”罗医生的语气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能为他的父亲放下第一次,那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要做的,不是强行控制他的行为,而是唤醒他的良知与爱。”

刀被留了下来。

我曾无数次仔细端详过这把刀,它的纹路质感、它的锋利刀刃、它缠绕在周身时有时无的煞气,都清晰地向我表明,这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至少平日的市场上不允许流通。

老人家知道那是管制刀具,平日里绝不许我带它上街。他从来没有提过那把刀的来历,我问他时,他总是岔开话题。后来他一次无意间说,那刀本来就在我身边,我再想深挖时他骤然清醒,仿佛触到了什么禁忌,怎么也不肯说了。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张海关不会有这把刀,这把刀与我身世有关,而他潜意识里不肯承认张海关已去世,我并非他亲生儿子。

我出院后曾有一段时间,睡觉时都带着这把刀,大概过了一年左右才改为挂在床头,又过大半年才改为收在柜子里。

我有晨练的习惯,每天跑跑步,再练一下那个我也不懂包括啥或有啥用的身法,一直赤手空拳的,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一个天然的秘密基地——

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练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