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七十六年,宣德县。
外城区。
傍晚,天色微暗,夏日酷暑未消,街头处的槐树下挤满了乘凉之人。
路旁,一十四五岁的少年,腰间别着柴刀,背着一捆厚厚的木柴,木柴重量不小,将他压的大汗淋漓。
抬手擦汗的功夫,少年看见远处的自家门口,有两名官差手扶腰间佩刀,正大声叱喝一妇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失踪照样要交税!”
“总共三两,月底必须交齐!”
“是...”
妇人低头应下。
...
“小慎回来了?”
“婶婶,刚才那俩人是?”
江慎将厚重的木柴放在地上,轻呼一口气,转了转肩头,舒展着被压酸的臂膀,正色询问道。
青砖铺就的小院内,妇人容貌艳丽,本还强挤出笑颜,听到这话顿时美目泛红,话语结巴。
“是...来收人头税的官差。”
“人头税?”
江慎心中一惊,“咱们不是刚交完庙税!这怎么又添新税?”
“唉。”
“他们这次说要修缮衙门,县里每个人都应该交钱。”
江二娘神色黯淡,“还说你二叔不论失踪与否,只要没有尸首证明,这税钱都照交不误...”
“这次只有一个月期限,若是到时凑不到三两银子,咱娘俩恐怕是要...”
听完,江慎心头怒火涌起。
大景国重税重罚。
可也仍给百姓留着活路,填饱肚子的同时还能剩微薄钱财,日子也算能过。
直到两年前,县令赵扒皮调任他地,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却没想到换来了个更狠的。
自打新任县令上任,每隔几个月就以各种名目搜刮钱财,修路、修庙、修县衙...
一旦交不上,无论男女统统发配边关服徭役。
如此搜刮压榨之下,整个县城的百姓皆是苦不堪言。
也曾有人想前往州府上报,可这一去便是没了踪影,其家人随后也逐个失踪。
最后,这家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也没有人敢再提上报之事。
“三两银子...”
随后,江慎叹了口气,拿起地上的斧子,劈向木柴。
他虽是本地人,但在数年前的某个夜晚,突然觉醒了前世宿慧,因此有了现代人的知识和思维。
此地叫做墨山村,隶属于大景国宣德县。
江慎幼时便没了双亲,倚仗叔婶悉心照顾,才得以安然长大。
二叔江石是个猎户,原本打算再过一年,就带他一同上山狩猎,为日后娶媳妇存本钱。
可自十多日前,二叔上山狩猎至今未归。
从最开始的守在家门望眼欲穿,到后来的心灰意冷,江慎心里清楚,十几日还未见到人影,二叔恐怕凶多吉少。
唯有婶婶不愿相信,总说他只是失踪,江慎也不忍拆穿,只是配合着点头。
“看来想凑足税钱,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自打上次交税后,家里已然没了余钱,且余粮不多,只剩半缸粟米,外加几块腊肉干,仅能维持一段时日。
同时官府再次加税,江慎虽有怒气,可作为一介平头百姓,面对这等强权的压迫,他只有咬牙接受的份。
以往他靠打柴卖钱填补家用,税钱都是靠二叔打猎凑齐。
如今二叔不在,他已然没有选择。
嘭!
地上的木柴断成两截。
“明日我就上山打猎。”
...
翌日清晨。
江慎喝干净二婶端来的粟米粥,别上柴刀,拿起墙边二叔的备用弓箭,在二婶关切的目光注视下,背上箭篓走出门。
这柄硬木弓是二叔以前所用,连同箭矢,都是给江慎上山所准备,就等其熟练搭弓射箭后,便带其一同上山。
如今却只剩他一人。
“二叔...”
此次上山,江慎不止是为了打猎挣钱,交上那所谓的人头税,也是为了找寻二叔的行踪,或是...
尸首。
朝着山道走去,路过一处比隔壁稍大,爬满青藤的院旁,离着还有些距离,便听到里面传出对话。
一男人的震怒声音:“...又有新税?!这还叫人怎么活?”
一妇人的声音:“唉...咱们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