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子时。”玉刀始终微闭双眼,说出去的话颇具威严。看他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鹿昆终是摇了摇头,强抑着冲动回归原位。心想事情终归是自己的事,人家不计得失出谋划策,别头脑一热坏了好事,子时就子时吧,反正一动你就知道,还不如不动。
两个人又接着打坐,直到午夜来临。因为担心三足乌之间有心灵感应,两只独龙被留在原地,二人才借助于夜幕的掩护悄悄地向棉絮岭靠近。
很快,棉絮岭在望,举目四望,果真有十几个帐篷伫在岭谷之中。看模样,四大六小,四大居中,六小呈星状包围分布,灯火通亮,可见些手持枪械的人员有出有进,看那神态像是白天睡足了精神。鹿昆就要往前迈步,被玉刀一把扯住:“不急,再到打儿台和蘑菇石看看。”
鹿昆会意,棉絮岭、打儿台和蘑菇石是距离巨灵峰最近的三个地方,对方心存的幻想是等货上门,如果把谈判地点往远处设置十分没有必要,但必须三个地方都看了心里才踏实。二人又到打儿台和蘑菇石转了一圈,空空如也,于是基本笃定棉絮岭驻扎了三股势力的所有人马,人质和三足乌应该全在。也不知道到底驻扎了多少人,看着对方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样子,玉刀和鹿昆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原想着个个击破是没必要了,如果不能成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要想神鬼不知地进行施救,难如登天。火攻?不行,无异于暴露。直面?也不行,如待宰羔羊。潜行?更不行,目标太大。思忖良久,玉刀终于想出了个办法,虽然有些风险,但只要鹿昆同意,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听了玉刀的想法,没想到鹿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这是要唤来其它四只三足乌由鹿昆发起正面营救。
不多时,四只三足乌凌空降落,二人翻身乌背眨眼便飞临敌营上空,伴随声声凄厉的婴儿叫唤,三匝过后从不同角度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在帐顶上划过,狂啸着团团黑影又急速隐入苍茫。一时,地面大躁,枪声四起,不知是谁在慌乱中大声制止,“别开枪,抓活的”,枪声才逐渐停止。
制造混乱是计划的第一步,目的在于探察出人质和三足乌的所在。经过刚才四只三足乌的一通乱搅,乌背上的玉刀看得清楚,中间的四个帐篷中有一个大帐并没有因为事发而太过慌乱,四周的守卫也并没有因为三足乌的攻击而加入阵列。玉刀心明,嘿嘿冷笑。
二人继续依计而行,一改由空中惊扰而为地面冲击。鹿昆把身形藏匿于三足乌的第三趾背面,借助于平时与三足乌的指令默契,在敌方清醒过来前催动四只神兽像四股狂风在敌营中完成了两度冲杀。这自是二人的计谋,就是要借助攻击手段的改变制造乱上加乱,把出于手足情深的誓死相救假象植入敌方的意识,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最大限度地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果不其然,已有死伤的敌方阵营逐渐回过神来,在几个貌似领头人的组织下迅速由乱而治,开始了反击。他们纷纷拿出了麻醉枪、钢丝笼、鑗疾索等捕猎工具分成四队严阵以待。
鹿昆一看,这还不够,如果不能把这些人引诱出营,玉刀施救的可能性还是不大。按照事先的设计,四只三足乌的攻击不能停,自己的身形也绝对不能暴露,必须把出于手足情深的誓死相救假象做得深透,所谓假做真用,才能利用对方想抓活口的心理逐渐越过防线从而达到目的。他不再冲杀,改而小股袭扰,有空隙冲杀一下,围堵时快速逃离,一而再再而三反复施为,渐渐的对方大股人马不知不觉越出防御圈,喊杀喊打的声音更为嚣杂。
时机来临。隐身于黑暗的玉刀像只土拨鼠向大帐溜去,一看,满身警惕的守卫齐全还在,几枚见心针闪起,几乎同时一道身影从一脸惊异却又说不出话来纷纷倒地的守卫面前闪过,他安然拉开了帐门。眼光一扫,五花大绑的五个人正用惊恐的目光盯视着自己,独龙却不见踪影。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五人不要发声,快速解索后问清了独龙的看押场所,保护着五人在夜色中急速撤离。
独龙和人质的分场看押,是玉刀设想过的最坏结果,虽然从中获知了独龙的看押场所,但还是有点不放心,点醒了其中的一名守卫进一步得到了证实。沿途射倒了两名守卫,又对五个人交代了一番,在寂静的山岭连啸三声,这是告诉鹿昆施救成功族人已脱离险境的暗号,听鹿昆那边嚣杂声渐小,于是心略安稳,别了众人急速向着断流崖方向蹿去。
断流崖是族人交代看押独龙的场所,说那有一个天然岩洞,三面临渊,只有小道通往,易守难攻。险不险的倒在其次,玉刀担心的是对方中有高人,会在五次三番的鹿昆冲击过程中识破计谋,从而快速加强断流崖的守卫力量,增加营救的难度。他暗暗下定狠心,如遇顽固绝不留手。
果然,等玉刀临近,远远的一伙人举着火把早已在断流崖等候。为首的三人穿着各异,被三队人马簇拥着在前,很明显最前的三人就是三股势力在大罗天的头头。现在最关键的人质已经救出,玉刀再无后顾之忧,他想着如果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了对方放下屠刀那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死上几个人定要对方交出独龙。
玉刀欺身而进来到面前,不等开口,对方身居c位上身白衣的中年男子首先冷声说道:“瞒天过海之计还是被我看破,要想独龙,拿猿眉来赎。”见只有玉刀一人,白衣男子心放宽缓,掸了掸衣袖上的夜色继续说道,“胆子够大,一个人就想要回独龙,真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拿来猿眉另当别说。”
玉刀见白衣男子居中而伟,长着一付中国人的面孔,实在看不出是个植物盗窃上的惯犯,想想八成是万香堂的爪牙。在他身后的两人高鼻深目,典型的西欧人种,叉着双手傲慢不群。再看白衣男子左右的两位,一位身着土黄色宽袍,脸黑黄似铜,虬髯似海,瞪着牛眼一付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态,一看便知是印度甲药公会的走狗,另一位是个女子,有着不输于原田雪的精致脸蛋和婀娜身材,只是火把光亮中的眼神阴冷而狡诈,两个人的身后各自簇拥着七八个打手,而且手持枪械,一个个露着贪狼狠霸之色。看来,三群人能走到一起,白衣男子是关键。
“想必你就是万香堂中的窃铢者,正大光明之道你不走,偏要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我劝你还是放回独龙,否则后果自负。”玉刀冷哼回怼。心想,这伙人穷凶极恶,见我身单影只才装模作样,如果目的不在猿眉早就被他们大卸八块了。
“做梦。”玉刀话音刚落,白衣男子大喝,间隔三秒又起聒噪,“猿眉是什么,是大自然的馈赠,既然是大自然的馈赠就不该由一族所有,就应该共同享有共同研究,难道交给我们万香堂不比让它窝居深山来得更有价值吗?”
嘿,丑恶的心态总是能找到粉饰之辞,玉刀强压心中怒火反诘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到大罗天,为什么要以独龙为要挟,为什么还要扣留我的族人?”
一气三个为什么,寸步不让理直气壮,白衣男子嘴角抽搐了两下,诡辩道:“我们出过高价,也想谈合作,可你们不肯,何来由?何来由?”
“我看做梦的是你们吧。卖与不卖,合与不合这都是我们自家的事,由不得外人插手置喙,真的想要猿眉,那就拿钱来买,我大可以向族人申请,不过只能是猿眉干材,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你。”
“你什么你,一个偷窃者有什么权利在这说三道四。我还是那句话,赶快放回独龙,否则定不饶你。”玉刀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他真的想祭起血钻,三下五除二把他们都穿插了。
“哈哈,你一个人,还如此猖狂,古里别里,让他吃点苦头。”白衣人似乎也失了耐心,对着身旁的虬髯大汉吩咐道。这是要在拳脚上一较高下,如若不济,再万枪齐发不迟。
虬髯大汉早已急不可耐,挥舞双拳,口中狮吼“古鲁卡尔,古鲁卡尔。”一个豹冲朝玉刀击来,玉刀侧身,瞅准时机,一探手抓住对方手腕,真气输出,携带两枚见心针一同钻入对方血脉,快如闪电。那牛人也没感觉,稳住身形后,使出了一连串的肘击、膝顶、腿旋等凶狠动作,动作连贯,招招命门。可这又能怎样,在玉刀的眼中这种蛮横的招式就是个笑话,想想还是留他一命,遂约略动念,两枚见心针开始在牛人身体中游走。黄袍牛眼立时感觉身体异样,随即阵阵钻心的疼痛袭向脑髓,痛得满地满坡打起滚来。众人看到这一幕莫不心惊,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此变成了一付猪狗不如的样子,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玉刀见心针中的噬刑境,一旦中招宛若酷刑,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只一个照面印度人就败下阵来,白衣人有些错愕,但他并没有失去自信,沉声道:“坎迪斯、左隆,上,把他拿下重重有赏。”似乎发现了某种端倪,随即补充了一句,“别靠太近,废了他双手再说。”
转眼间两位西欧人杀到,几乎同时四拳齐出,卷起霸道罡风就想一招制敌,在场众人无不欣喜。然而还未回过神来,脸上欣喜的表情即被一道身影所缚,一束刀光凝固,眼见着坎迪斯和卡隆呆立原地,颤抖着悬在半空的手臂再也无力为继,连同高大的身躯扑通倒地。
“太慢!”玉刀大喝。话音刚落,身形已伫立如山,玉竹冰锋在胸前闪着寒光,“赶快交出独龙,否则,死--”
白衣人连折三员大将,再不敢小觑,拔枪在手说道:“看是你快还是我的枪子快。”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玉刀冷笑。
当此时,队伍中不知是谁要替主人分忧,毅然开了一枪,子弹偏离要害部位朝玉刀的左腿射来。玉刀早已入了无物境,此时三海开启,神识当值,周围一切物体的状态尽在把握,子弹是快,但其轨迹逃不出玉刀的神识掌握。只见玉刀冰锋微挑,在众人根本看不清状态的瞬间,魅影闪动,子弹擦着刀身冒着火星被避了开去,随即开枪人一声闷哼,被两粒血钻穿透了心胸。
其他成员见状带着惊恐的神情纷纷后退,想要万枪齐射,又怕真杀了眼前的摇钱树,犹豫间,血钻已在人群中转了几转,一时,人群哀嚎遍地,缺胳臂断腿纷纷倒地不起,性命都不保,哪还有能力拿枪还击。白衣男子见状顿时陷入慌乱,迅速靠近妖娆女子,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两人叽哩咕噜说了几句鸟语,即刻一个阴沉着脸一个恶毒着眼从左右两面同时夹击。看样子还有更厉害的杀招,是要孤注一掷。
白衣男子手中多了把三尺妖刀,妖娆女子摘下了佩戴在腰间的紫葫芦,妖刀在白衣男子的催动下蹿出一股黑气,紫葫芦中不知何时飞出三五只金色的小虫,小虫追逐着黑气向玉刀飞来,速度之快如电闪雷鸣。
“来的好!”玉刀令喝,血钻乌自鸣响不停,看着小虫飞来的方向奔腾而去。小虫灵敏异常,感受到血钻的威压,虽有惧意,但并没有后退,在空中与血钻纠缠不休。
玉刀心中一凛,暗道这莫非是日本国的虫语术?果然不简单,但也仅此而已。
虫语术是一门根据虫体特质靠着特有的技艺从小喂养培育虫体而形成的技艺,自成一系列复杂的虫语,外人根本摸不着头脑,这些小虫有时只养一只,有时两三只,最难的当属群体培育,虽然养育人不一定武功多高,隔着一段距离,突然使出虫语术,多时宛如蝗虫飞蜂,群攻无孔不入,杀人于须臾。
玉刀一边催动血钻,一边手诀翻腾,在血钻加速的同时,十枚见心针突然自胸前飞出,带着十道流光向小虫扎去。妖娆女子见大事不好,口中急喃想要召回小虫,却为时已晚,五只金色的小虫在急速翻飞中被见心针扎穿,纷纷落地,待到金色退去才完全死透。女子见小虫被灭,恶毒的眼光像要溢出血来,她一咬牙,摘下了腰间的另一个红色葫芦,毫不犹豫放出了里面的东西。瞬间,放出的东西像一丝光线从葫芦中飞出,体味着无拘无束的自由漫天飞散。只听妖娆女子切齿道:“你敢伤我金蝉,看我不把你吸成骷髅。”说罢口中喃喃不断,很快,散飞的光虫像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聚众成群,状如华盖,蓝莹莹的光芒在虫群盘旋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如此泯顽不灵,绝不留情。”玉刀说罢,双掌结印,手掐神诀,翻腾如龙,周围空间的所有物体开始躁动不安,金木水火土五系元炁如澎湃江海从四面八方汇聚掌心,渐渐在面前生成五道纹符,五符由小变大,呈现出白青蓝红黄五色图样,图纹庞杂缥缈荡在空中,继而向飞虫临近,一网罩住,任光虫怎样挣扎也是无能为力。
白衣男子见状,连忙丢了妖刀,口中惊呼“五雷符”“五雷符”,匍匐着跪在玉刀的面前哀求起来:“大人饶命,你这一网下去,她也会不得好死,我们立刻放了独龙,只求饶她一命。”
这话怎么说,难道是灵力连体虫语术?玉刀听说过这种虫语术,属于虫语术中最狠毒的一种,以人体为母,虫体为系,母系连枝,一旦放出必不死不归,否则虫死母亡,不可药救。没想到,小小年纪就练成了这种登峰造极的恶毒虫术,如果放任岂不祸国殃民。
“饶她可以,但此术必须毁灭。今后若再敢以此害人,必死。”
“谢不杀之恩。”白衣人磕头如捣蒜,转而对着女子情绪激昂地呱啦呱啦一通胡说,尽是些日本鸟语,女子终于垂下眼帘,幽怨的样子像受尽委屈的倔强小孩。
玉刀二话不说,用见心针封了女子的几处大穴,然后口吐真言,五雷符轰隆一声炸开,那些刚才还活灵活现的群虫即该被炸成齑粉,随了山风缥缈无踪。其他的随队成员早已逃之夭夭,现场只有白衣男子和妖娆女子还在,欲走不走,欲说还休。玉刀见问题解决,仰天长啸数声,只待鹿昆等人赶来,只身下到断流崖石洞,发现独龙毫发无伤才又返回。见二人还在原地于是说道:“把场地打扫干净,明天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否则个个当死。”说罢上前解了女子的穴道,严厉警告道,“穴是解了,但几处穴道内我都留了真气,三年后才可自动消除,不然擅动发作别怪我没提醒。去吧。”白衣人才扶起女子颤危危不敢离去。
良久,六只乌影破空而来,玉刀微笑,拿起手机,第二次拨通了盘龙的电话,一看时间,恰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