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零四章 寸阴若岁(2 / 2)万国征服者首页

布莱达笑望着这个在如今还算真诚的眸子,他不会想到,未来无数个日夜、那个渐渐长大、特意把自己打扮得粗犷的小子会一直这么欺骗他,哪怕被揭露也无所谓,那是政治人物的真正成熟...布莱达未来会无数次怀念这个时候还不懂得欺骗的真理的阿提拉,回想他此时干净纯粹的理想。直到名为命运的利刃叫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他们中的一个成为杀戮和荣誉的傀儡,把热腾腾的刀子当作真心刺入他的兇膛。

“当然,无论是大王父阿公也说过,我该和你多商量商量,你的小小身体中藏着凡人永远不会看懂的力量,还有你出人意表的想象..都是出自你那颗聪明的脑袋瓜。”

他放心地拍拍手,对着阿提拉说:“去做吧,如果北方蛮子愿意为我们拿出两万不会在战场上乱跑的士兵,我就会昭告全部落,把未来属于匈人王的权力,与你一块分享!到时候,即便是爸给,也不能对此说什么。”布莱达以孩子气的骄傲情绪给了答复,如果他能再年长一点,就该学会“君无戏言”的沉重含义,可惜他不爱听别人灌输道理,也从不认为读书识字对于匈人来说是必要的。他甚至放开了只能独享的权力。

这是他第一次从小伙伴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且敏感的布莱达经过鲁嘉半年多的教育能渐渐分辨出别人眼神里包含的部分欣喜来自何处。阿提拉的喜悦显然是得自他人的认同,而不是因为分享权柄的许诺。

这便更让人放心。只是哪怕鲁嘉在场也会忽略这样一个问题:人是会变的,时移世易..何况才七岁的孩子显然对梦想的憧憬占了多数,他迫切需要外界的认可和肯定,但随着某种名为野心的欲望的增长,贪婪会叫这个人到底心灵被彻底腐蚀。

当阿提拉执意去寻找北方寒带另一片大陆上日耳曼人援助的时候,他想到那个叔叔亨利,就在他们的西边..西面连日耳曼人都不曾踏入的密林里,通过亨利,一定能联系上那些发辫奇怪的海盗头领们。想到这儿,他忘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让迦德雷纳和自己一起踏上前往不列颠的旅途。

“我知道这片大地上有许多国家,许多拥众几万的蛮族头领也会自称国王,拿出你的路径图来。”

迦德雷纳立刻拿来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而有眼力见的亲随立马从一边用杂裾或者屏膝接住沙土,撒在地上,为树枝分划留出空间来。

一个个细眉圆眼的羯族人敲着乐鼓,从四方环绕过来,二三十个人站成几排,当阿提拉眼里看到穿着连袖大褶衣的范淖尔布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严厉地看向这位名义上的“四哥”,自己最后一个真正的血缘兄弟。

不,他的父是长生天,他在人间没有血脉至亲。孩子在心里一遍遍重复,想要牢记这个虚无的誓言。

“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流相放,舆台成俗..最小的弟弟,你可知道这一身在遥远东方要多少颗银粿子才换的来?”外穿的鲜红裲裆是范淖尔布身上作为粗蛮大汉的唯一凭证...除了这些,无论是精修的考究胡须,还是妖服异彩,都在说明这个努力向“名士”靠拢的范淖尔布不像个正经人。

以怪诞诡谲的行为和言语上疯癫逻辑来掩盖自己真实目的..偏偏他带了七八千人来投降,鲁嘉大王不得不盛情接待。如今他带着本部仅仅五百人跟上布莱达部队的时候,任谁也不能说什么。

哪怕是凶狠的羯人,这点人即便想中途反叛也翻不出浪花来。范淖尔布仿佛真的是为了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弟弟来的,除了别开生面的亮相与排场,他还可以代替不尔罕不在身边的某些答疑解惑。

所有答案都未必真正准确,有时候只是向你阐述的那个人先一步说服了你,他能叫你信服。

范淖尔布叫几十个羯族人带上来几件皮箱,里头装满了或华贵或常用的民服,他手捧一件,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强烈的熏香叫周围匈人集体不适,其本人恍若未觉:

“我倒有个主意:把这些肥大的马面裤、肥腿裤,外罩长袍、皮帽、皮靴作为外甥看望舅舅的礼物,想必是极合适的。”

“我们是寻找合作,不是媾和!”一个立着马刀的都尉示意那些粗壮的羯人不要走得太近,否则惊扰了世子,马刀不认人。

范淖尔布无所谓地笑笑:“我听说北地有一件衣服穿都算是能在无数个冬天里活下来的时候强人了,不带些礼物,外甥怎能讨舅舅欣喜?”

“再说..”他慢慢摊开这些用料不贵、在缺食少衣的游牧或渔猎民族间绝对算得上厚礼的衣服,展开来给大家看看:“我们不妨这样一说:在南方的罗马,还有抢掠来罗马织工的哥特人、勃艮第人、法兰克人、迦勒底人、巴斯克人和南下的部分苏维汇人,他们能成批纺织这样的衣服,要想冬天不被冻死,他们需要更多的熊皮就够了!但想要夏秋不光身露体,就需要这样的衣服。”

为了让大家都听得明白,钻研雅言正语的范淖尔布被迫换成直来直去的匈人常用语,他走过每一个都尉和当户的面前,告诉他们当见着老鹰的时候,就不要舍不得家养的小兔子。

“匈人有万万千千个会纺织的奴隶,我们之中有鲜卑人有萨迦人,他们教会了我们养蚕缫丝..还有希腊人,教会我们如何种地、以物易物形式的商贸,这样不值钱的玩意在我范淖尔布那儿还有几百箱!光说服那些首领远远不够,让我们见到那些眼里像狼一样渴望征服的小头目和那些部民们!将蝇头小利撒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那里流淌着奶与蜜,有人会因此犹豫半分、仅仅因为害怕战败和死亡么?”

得意万分的范淖尔布挥舞长袖,前后外穿的裲裆又彰显这是个武人服。他将文人的阴刻和武人的无礼精致杂糅,这一回不再无的放矢的亮相,霎时间叫人刮目相看。

这是诱使人家必须跟上部落大联盟步伐的阳谋,假使那些过来的蛮人看到匈人这边更好的生存机会,其原首领的威望将大大降低。当迦德雷纳提出向北进入罗马人口中苏维汇海再西向转入萨克森人控制的破碎列岛(丹麦是后来维京人命名的),再转途进入不列颠绍森德滨海区域河口的时候,范淖尔布笑着摇头。

“那样我还未长大的弟弟就要因为萨克森人狙击而夭折中途。假使布莱达世子向素旗部落的进攻和阿提拉的西巡同步,我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吃掉西方部落几十万男女和百万牛羊,顺理成章地成为日耳曼人的邻居。”

迦德雷纳终于反应过来,“到时候就可以借道从比利时高卢的北方通过米蓓尔女王的许可,从海峡登陆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