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自言自语想要求一个心安，不想老头子摇了摇头，回答得毫不犹豫：“不是。”

嗯？

老头子在黄豆审视的目光里越发伛偻，拄着油光水滑的藤条拐杖嘟囔：“仙人不会抢我的饼。”

黄豆失笑，说得好有道理。

紧了紧身上包袱，拉拉麻绳：“走了。”

如今的她年幼瘦弱毫无对抗风险的能力，当日凭着一腔怒火愤而奔进山林，对未来的路满心惶然。不管是仙是妖还是山神或是其他什么，她受了恩惠是事实，改日安顿下来了，必来还愿，以谢多日来的暗中照拂。

“就走啊？”

老头子攥着腰上麻绳，嗫嚅：“豆，我饿，还渴。”

黄豆：“......”

行叭，说心底话，有个老头子在身边需要她照顾的感觉还不错。

吃着野果和老头子对台词。

她就算接受了十几年教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这个古色古香的世界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盲。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太过离群索居对心理伤害很大，他们始终是要走到人群里去的。

他们需要身份和来历。

“你是谁？”

老头子啃着面饼，“我是爷爷，你是孙子，我叫黄老大，你叫黄豆，他们要是问我打哪来，我就哭，像山上那样哭一家人都死绝了，只留了一个孙子，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是这样吧？豆？”

黄老大是真名，他真的就叫黄老大，名字就是个代号，好不好听不重要，远没有平白无故多了个孙子来得让他震惊。

少年人还没开始发育，只要不梳丫髻不穿小姑娘的服饰，谁又看得出她不是儿郎？黄豆强调：“从瘟疫之地逃出来自带不祥，我们就是祖籍在那，出门经燮州途中遭了匪祸给别人打个时间差，你如果不想被烧死，还想活着，千万要记得我说的话。”

“你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哭的时候别光哭那么大声还要哭得凄惨一些，只要我们能蒙混过关，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我知道了。”

黄老大懵懵点头，一把及胸的雪白胡子在山里糟蹋了几天早已毛躁得不成样，上头沾着的饼屑渣渣随着动作晃来荡去。

从生到死是个轮回，从婴孩到年纪渐长，受世俗约束生活重负后眼眸不再清澈，等到了耄耋之年后又返璞归真，昏黄眼珠里带着孩提时光才有的懵懂，喜欢依赖，成为需要保护的角色。

黄豆看得心软软。

舅公啊，你看这个老头子是不是和你很像？你真是个时运不济的老头子，当了一辈子油厨子给人家养孩子，还没享到外孙女的福就病死了。

你若泉下有知，看到你的心肝宝贝从三十几将近四十岁变成了几岁，会不会惊掉下巴？

现在呢，你在地府好好的，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好好的，等我活过这一辈子就去地府找你，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眨去眼中酸涩，伸手去掸黄老大的胡子，掸下不少碎渣渣，郑重许下承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爷爷，亲生的，我会侍奉你终老，让黄家村那些人香火不灭，等你死了给你摔盆持杖送你落叶归根，你放心。”

黄老大鼻头一酸，嗫嚅着：“真的？”

他看得出黄豆是真心实意而非随口一说，可是，人老命贱，他于豆不过是死皮赖脸贴上还不停给豆惹麻烦让她生气的累赘，豆那么讨厌他，连铲子都带好了准备埋他，真的准备养他这个糟老头子？

黄豆瞪眼，“假的！等我找到地方落脚就把你卖了！”

黄老大委屈：豆，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