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临街商户大多都已放下木板,紧闭铺门。街道也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苏州南城的迎宾楼前,几名肩搭汗巾的小二正扶着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的宾客陆陆续续从店内走出,步履蹒跚,神志也是迷迷糊糊,嘴中还在不停的说着语无伦次的胡话,似含混梦呓。
而在迎宾楼二楼的一个包间内,白有堂和白三儿相邻而坐。
白有堂之前那醉意朦胧的神态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双目炯炯有神,正悠闲的品着一杯香茗,看这悠然神色,似是对今夜的晚宴很是满意。
“老爷,人已经安排小二把他们送回去了”白三儿欠着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上身躬了躬,样子极为恭敬。
白有堂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白三儿,嘴角一扬:“嗯,翠儿那小丫头看来很是合他的胃口啊”
白三儿得意一笑:“翠儿生的本就娇俏,还是伺候小姐的……”
“什么小姐!就是个野种……”白有堂突然怒目圆睁,大手“咚”的一声用力砸在桌子上。
白三儿被这一声吓得身躯一颤,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道:“是小的口误,老爷息怒,息怒……”
白有堂颤抖着手指点着白三儿那张惊恐的胖脸,叱道:“他妈的,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那野种”
白三儿也不敢再在那椅子上坐着,急忙站起身来,宽大的长袍下,那双胖腿不停的发抖,眼神不停的闪烁,心惊胆战道:“老爷,小的知错了!”
白有堂一顿怒斥后,屋内忽的安静下来,白三儿吓得满脸汗珠大颗滴落,像是做了个桑拿。
等到茶杯中的热茶渐渐变凉,白有堂的怒气才稍微平息了一些,紧绷的脸部肌肉也渐渐松弛下来,微皱着眉头撇嘴道:“那翠儿伺候那野种这么多年,跟那苏慕走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是啊老爷,眼不见为净”白三儿点头附和,但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老爷,为何不让一个听话的丫鬟跟着他走呢,这样有事还能提前通知咱们”
白有堂拿起桌上蘸着菜汤的筷子,用力敲了敲白三儿的脑袋,哼道:“以后多用用你那脑子,一个丫鬟能知道什么?你指着一个丫鬟去当少奶奶吗?”
见白三儿蔫不拉几的,和霜打了的茄子无异,白有堂叹了口气又说道:“丫鬟和咱们通气儿,万一被苏慕发现,到时候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得不偿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赔本的买卖怎么能做呢?”
“是的老爷,小的考虑的不周全,以后小的想好了再说”白三儿抹了一把脸上刚刚被筷子甩的菜汤,谨小慎微的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白有堂盯着桌子上那盘凉拌藕片,两片藕片之间还连着藕丝,转而摇头嗤然一笑:“回去给那野种透漏一下,她的翠儿让我送到苏慕那去了,以后就不要关着那野种了,她自己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白三儿仔细琢磨了半晌,忽的眼前一亮,蓦然叫道:“妙啊,老爷”
“那钟子宁做事不择手段,难道我白有堂不会?更何况还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不用白不用,哈哈哈……”
白有堂眉梢眼角皆带笑意,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的袍子,哼着一首婉转悠扬的小曲离席而去。
“纱窗外,月儿斜,梦见冤家,不觉心头怕。和衣倒在床儿下,佯羞推托,不睬他。骂一声俏冤家,准备今宵梦儿里去寻他”
一首《罗江怨·闺情》飘荡在早已空荡的酒楼之中。
……
苏慕这一天收获满满,认了一个知府叔叔,给面膜找了一个大客户,晚上竟然还白白捡了一个丫鬟。
苏慕刚开始的时候还怀疑这个丫鬟会不会是白有堂派来的探子,但后来仔细一想,他也没什么可让人查的,索性也就坦然笑纳,省了以后再花钱去买丫鬟,正好回去帮江婉儿去给人做面膜。
但这丫鬟翠儿胆子极小,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不知所措,苏慕本想趁机套一下白家的事情,这丫鬟只会摇头,一问三不知,看她那样子并不是守口如瓶,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