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住院了,病得很严重。住院之前,她老人家一直说想见你,所以才把你带过来。”
武昭溟大惊:“怎么……什么时候的事?”“昨天下午。今天早上有个生面孔来找我们,自称是你亲戚,告诉我们你奶奶住出事了,让我们把你带过去,这才赶着过来。”
武昭溟沉默不语,把头埋得很低,攥紧拳头却是无处安放,只能来回摩挲。吕景彤也生怕一不注意伤到武昭溟,只是带着同情的目光暼向他,并不说什么。
此时车载广播正播放一条新闻:“2023年9月29日,长乐路口一老人突发病疾,倒地不起,有好心男子将其送往本市第一医院进行急诊。据知情人透露,该老人所患为急性心脏病,目前仍在昏迷。在此我们希望老人能够早日康复,也希望老人的家属相信医生……”
“另外插播一条新闻,一女子失踪近七十年,至今杳无音信。其父母今已年过九旬,七十年来不曾停歇,只为与女儿重逢。他们希望临终之前能找到女儿,并表示‘即便只有尸骨也要找回来’。目前志愿者和警方正在全力寻找,但愿他们一家人可以早日团聚……”
武昭溟无心再听下去,他的心凉透了。他不明白奶奶怎么就得了癌症,奶奶也从没告诉过自己,还没再见一面就面临着告别。“滴嗒,嘀嗒……”下雨了,像苍天在哭泣,但苍天真的会哭泣吗?不,是因为冷湿的空气,或是凝结了水珠的云层,或是人工降雨,总之不会关乎丝毫人的情感,想下便下,想停便停。
片刻后,他们来到医楼院楼下。“我们之前来过一次了,但医院说非家属不能探望。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快去吧,你奶奶可能正等着你呢。”
“辛苦了叔。”武昭溟下了车,抬出行李箱,和他们挥手道别后,快速跑进医院。行至前台,一位护士正在打电话:“嗯,好的,我记一下,叫武昭溟是吗?行,他一来我就通知你。”随后挂掉电话,一抬头:“小朋友,有事吗?”
武昭溟不解,但还是说明来意。护士问他:“你找奶奶?你奶奶叫什么名字?”武昭溟怔住,他突然想起自己竟从来不知道奶奶的名字,便只好回一句:“我……不知道。”
护士笑着:“没关系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让你爸爸妈妈来找你。你知道他们的电话吗?”
无奈之下,武昭溟只好报上姓名。“你就是武昭溟?!”护士一惊,随后翻着什么东西,又告诉他:“你的奶奶在579号病房。”
虽惑上心头,但为了快些见到奶奶,武昭溟便不想这么多,道谢后就直奔病房。不经意地回头,发现那护士又拿起电话,还不时看他几眼。
在走廊里绕来绕去,武昭溟终于找到房间。来到门前,只感觉心在怦怦直跳,武昭溟犹豫着,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握住把柄,缓缓推开门。
虽然高挂的灯将房间照亮,但感受不到一点生气。武昭溟迈着轻步走进去,偌大的房间,光洁的墙壁,皎白的床铺,而闭目息神在床上的,正是这张陪伴自己十七个春秋的熟悉的脸庞。
好像有些麻木了——仿佛一只动物适应了新环境,从此便安顿了下来。武昭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一张靠墙的椅子坐下。忽得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行李箱,找出那块玉。它的颜色好像暗淡了些许。
武昭溟紧紧抓着玉,即使手被硌的生疼也不松开。他想用尽浑身解数,狠狠地把这玉摔成八块以泄心中不平。奈何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窒息,破碎的声音会吵到奶奶,而它也是奶奶唯一的遗物。
武昭溟卷起衣袖,看了看那串手绳,又望了望奶奶,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如潮水奔流不息,似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回忆,是回不去的记忆,看不见,抓不住。只有一缕被扰动的气息,滑过了指间。
两个小时后,窗外的天空,终于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