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章二一 刍狗(2 / 2)我借冬水洗寒剑首页

霎时间,清水如跳脱的圆珠,滚了满地。

那侍女连忙跪下来请罪,她的面色煞白,显然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

王凝珠坐在一旁,笑着看这场闹剧。

王长宁冷冷道:“既然手不稳,便别要了。给我砍下她一双手!”

那侍女不敢置信的抬眼,辩解道:“小姐,且饶我一回罢,这罚得太重了小姐……”

王长宁盯着她的眼睛,满是寒意道:“还敢睇视主人的面目,也将她这一双招子,一并剜了。”

那侍女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她直接软了身子,瘫倒在地上。

王凝珠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水纷纷流进了湖中,毫不起眼,就宛如这个侍女的落幕。

那侍女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侍奉王长宁的奴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湖中小筑之中,一时噤若寒蝉。

王长宁却不管不顾底下人的那些心眼,只让新的侍女为她编盘好发,她好对镜自赏。

于她而言,让她欢喜的,她便乐得上两分心;若她不欢喜的,便是个没用的废物。

废物,死了也不打紧的。

她又挑拣起了头饰,那些华贵、闪耀的珠宝在她眼里,不过是路边寻常的石头。

她点了点一套孔雀的饰面,左右为她装扮上,又佩好了她的衣衫与宝玉,如此,她才算是收拾齐整了。

王凝珠顺着猫儿的毛,夸她,“这孔雀纹样可真好看。”

王长宁乜了她一眼,“你再喜欢,也不能同我的一样。”

王凝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霸道,又说道,“我只是夸你好看,并不是想同你争抢。只是看着这金银满绣的孔雀,不免想起了……”

这阖府上下谁人不知晓,十一娘王东君,最爱雀鸟。

王长宁冷笑一声,“少惹我不快。”

“一再同你说过了,王东君活不成,你非不信。”

这时,令芳也带人拿来了染指甲的一应物什。

春信摘了几兜篮的花,将花的花瓣放进小钵里,加明矾和一些脂粉细细捣碎。

于是王凝珠一边为王长宁染着指甲,一边悄声说道:“这也有两三日了,那王东君还下落不明,我想着都有些心慌。”

王长宁冲自己的指甲吹着气,“一个娃娃,左不定刚出去就已经被凶兽分食吃了,哪里还能让我们见着尸骨?反正籍吾心已死,她就是活着回来,能进这东乡府,不也得在你手中讨生活么?”

她悠哉悠哉地欣赏着漂亮的蔻丹,轻飘飘的说:“再说,天都王家的人都来了,她想活,求遍漫天的神佛都是白费了。”

王凝珠闻言一下就笑开了,“来的人是谁?”

“惩戒院的。”

王凝珠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阎罗?”

她自然听说过天都王家的惩戒院。

这乃是广平王长子之妻,尔朱容人所设立,专门来惩处那些不服管教、不听调派的王姓族人。

说来,广平王夫妇已经年老,他们的众多子嗣中能挑起大梁的,只有长子和幼子一脉。

如今这二房互相博弈,都欲夺得那个王爵的位子。

王凝珠又挑了挑瑞兽炉中甜蜜的果香,目光幽深。

凡俗中的争权夺位,怎比得上成为天外天中的神仙。

得亏王家出了个王玄英,因此净神霄每年会多分派几个入山弟子的名额给王家。

今年尔辜香得了一个名额,虽然王东君不在了,这名额必定是给王长宁的,但她也能跟着沾光,做个随侍步入仙山——

那可是三门中的净神霄啊。

思及此,王凝珠心中的野望愈来愈盛。

“想什么呢你?”王长宁见她出神,便拍了她一下,又道,“那些惩戒院的可算不得阎罗,阎罗是三房家的那个小子。”

“是谁啊?”

“王慎渊。”

王凝珠看着她不解,“这人怎么了?”

王长宁见她呆蠢,也乐得跟她说,“这人是个阴阳人,天生就变态得很。不然尔朱容人哪能让三房的人进她的惩戒院?得了,反正就这一二日,你父亲定会设宴招待这些人的,你就等着好好瞧吧。”

王凝珠驯顺地哦了一声,见王长宁有些倦怠,便不再多问了。

王长宁身边的奶嬷嬷姓杨,佝偻驼背,却是鹤发童颜。

她见王长宁又倦了,便提醒道:“小姐,您不能再睡了,现下好眠,夜里又要作弄人了。”

王长宁笑着睁开眼,“胡说,我才不作弄人呢。”

她向王凝珠道:“是不是?”

这话自然不能说的让王长宁不顺心,王凝珠便吟吟笑道:“长宁性子极好,怎么会作弄人呢。想来是那些下人伺候得不好。”

她的目光流转了一圈,不无担忧地说:“这些夜里还是没睡好?”

杨嬷嬷叹了声,话家常似的:“自是,也不知最近怎么了,多少安神香与汤药都调养不过来。”

王凝珠拧着眉:“这可如何是好?”

“不打紧的,”王长宁闲闲道,“听说朝云山脉西边有一片灵草,多的是人去为我采摘。”

“如此就好。”王凝珠好似放心的笑了起来。

她不免又想到了王东君,她亦是去了朝云山脉的西边为自己的母亲寻药,孰料这是进了她们的圈套。

那匹追风驹不过一夜便将她送进了那吞噬人的恐怖地。

王凝珠弹了弹指甲里的香膏,漠然的想到,这人与人就是大不一样。

有些人生来尊贵便能什么都拥有,有些人只要低了那么一线,好似这辈子便越不过那道沟壑了。

可惜了王东君的骨灰,泯然于众生的草芥之中。而她,就要攀着王长宁进仙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