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且说齐王曰:“此人姓张名轨,字士彦,汉常山景王张耳十七世孙也,现为征西将军司马,当胜任凉州刺史。”话说张轨者,安定乌氏人也,少聪敏,有器望。张轨以晋室多难,阴图保据西州,曾占卜于巫,巫曰:“车行泰,九州欢。”张轨阴语左右曰:“车九乃轨字,遇泰之欢,此是吉兆也。”
又一大臣出,乃吴疆也,进曰:“张轨者,家世孝廉,以儒学显于乡邻,其祖张烈,魏时外黄令,父张温,为太官令,为官多年,忠贞不二,甚有声绩,可遣为刺史。”于是朝廷下诏,擢张轨为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即刻起兵讨贼。张轨应诏,大喜,典五千军马,离京望西凉而去,别后再提。
太冲元年三月,黄太孙司马尚薨,齐王欲久专大政,以惠帝子孙俱尽,恐成都王依礼当立皇太弟,乃更立司马覃为皇太子,时司马覃八岁,司马冏自立太子太师,东海王司马越为司空,领中书监。东海王司马越,字元超,高密王司马泰次子,初以世子为骑都尉,累迁游击将军,侍中。
却说齐王司马囧既得志,颇骄纵,大起府第,夺民舍数百,置守卫千余人,日常用度皆与西宫同,遂致民怨沸腾,中外失望。先时,赵王篡位之时,所班遗诏,司马冏疑为中书郎陆机所做,因欲杀之,后赖司马颖相劝,免死,贬为平原内史,其弟陆云贬为清河内史。陆机,字始衡,吴郡人也,其父乃吴国名将陆抗也。陆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少有异才,文章绝伦,及陆抗卒,代领其兵为牙门将。年二十时,吴灭国,退居乡里,闭门勤学十年,作《辩亡论》两篇。后与其弟陆云俱入洛阳,诣太常张华,张华素重其名,乃曰:“伐吴之役,乃此获二俊也。”荐之于诸大臣,赵王篡位,引为中书郎。
陆机友人顾荣言于陆机曰:“中国多难,不如还吴。”陆机曰:“吾受成都王全活之恩,安可弃之?且成都王甚有时望,可与之同立功业,此效力之时,去之不义也。”遂留之。顾荣乃叹曰:“人生贵在适可而止,图富贵何为?诸王功高,陛下难制,祸乱将起矣。”遂自隐去归江南。
王豹知祸乱将起,乃写信于齐王,言曰:“自元康以来,身居宰相之位者,未有一人善终,非首宰不贤,乃形势使然耳。今大司马荡平祸乱,安国定家,身居高位,不亦累卵乎?今河间王树根关右,成都王盘结燕赵,新野王大封江汉,三王正值盛年,各典戎马,处要害之地,其志难测,而大司马据京城之大,挟震主之威,专执大权,此皆非福也。”齐王不悦,问曰:“如之奈何?”王豹曰:“公可自降爵位,三王必从,而三王之中,成都王最盛,公可回宛都,与成都王分河为界,各统王侯,共辅朝政。”齐王不置可否,示以长沙王司马乂,司马乂言于齐王曰:“竖子何人也,竟敢离间兄弟骨肉?齐王一心为公,三王皆服,自降爵位,闻所未闻,如此离间之言者,不如锤杀之。”齐王闻之大怒,乃奏王豹离间内外,坐生嫌疑,不忠不义,当鞭杀之。王豹将死,乃怅然喟叹曰:“吾,一介民耳,死不足惜,但恐生灵涂炭也,吾死后,悬吾头于大司马门,吾欲亲见兵之攻齐也。”
且说梁州刺史皇甫商与河间王长史李含有隙,恰在此时,李含征为翊军校尉,而皇甫商在齐王府亦参机要,且前者所杀之人夏侯奭之兄夏侯赦亦在齐王府,李含心不自安。其左右曰:“公与皇甫商不和,亦与司马赵骧有隙,皇甫商好谗言,赵骧附和,大司马必信之,久之必为所害也。”李含然之,曰:“不走必然为之所害,走又落其口实,如之奈何?”左右曰为今之计,可如此如此,以此保命。
却说这河间王司马颙,探听齐王以其初附赵王司马伦,甚恨之,为此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忽下人报曰:“长史李含深夜来拜。”河间王心下曰:“李含迁京师,奈何深夜来访?此必有蹊跷。”于是令入,李含入,跪拜曰:“大事不妙,请殿下救国于危难。”河间王闻之大惊,曰:“汝迁为翊军校尉,当竭尽所能,效力国家,深夜来此何为耳?”李含曰:“吾单骑来此,乃不得不为之耳。臣有密诏,言齐王欲效赵王,欲谋篡政也。”河间王曰:“诏书何在?”李含曰:“人多眼杂,恐为他人擒获,故有陛下口谕。”河间王曰:“若仅有口谕,恐难服众。”李含曰:“成都王有大功,自谦还邺,众乃心服,然齐王为张泓所距,不得进,故无寸功。且成都王年长,理应辅政,今齐王越而专政,众心早有怨言。”河间王曰:“公所言甚是,然当如何?”李含曰:“长沙王与齐王素来不睦,若以陛下口谕,檄文长沙王讨齐,其必响应,然二者势力悬殊,齐王必诛长沙王,吾等因之起兵讨齐,齐王必被擒也。去齐王而立成都王,社稷则安,此大功也。”河间王闻之大喜,曰:“与之为其所擒,不若先发。”乃上表陈齐王罪状,遣使约成都王,新野王等共会洛阳。又密令洛阳长沙王废齐王,以成都王代之。司马颙自帅兵十万趋洛阳。
且说河间王遣使至邺,具言共讨齐王,司马颖欲应之,曰:“本欲齐王效尹、霍之任,有利国家,巫奈其专权任政,甚失孤望,既如此,孤当再起义兵,为国除难。”忽一人出,乃卢志也,卢志谏曰:“不可,河间王讨齐王,非为公义,乃报私心也。且齐王携天子讨吾王,吾王应之不义,可静而观其变也。”成都王不听,曰:“陛下无子嗣,孤本为皇太弟,然齐王嫉贤妒能,欲久专大政,此可忍乎?孤非欲登大位,巫奈诸王拥立,乃人心所向,孤不应之,孰可应之?孤所为乃为国家耳,非私也。”
齐王闻诸王起兵,大惧,乃召百官议,曰:“吾首起义兵,为臣本分也,今二王受馋,起兵伐我,孤将如何?”尚书令王戎曰:“大王首起义兵,居功至伟,然赏罚不一,人遂怀二,以致有变。今二王兵盛,不可挡也,不若委权就府,可求自安。”从事中郎葛旟怒曰:“二王不理国事,不知所以,赏罚不一,乃朝廷所定,岂在大王耶?今二王因谗所蔽,举兵而叛,罪指大王,岂能令大王就第,以得二王之愿乎?汉魏以来,王侯归府,岂得全身乎?此言心怀异谋,其罪当斩。”百官闻之,惊惧,无敢言者。王戎忧惧,起身如厕,心下曰:“大司马不听吾言,必将败,吾若不脱身,必受牵连。”乃佯装病发,发狂坠坑,满身污秽,臭不可闻,下人告齐王,齐王曰:“王尚书一向安好,怎如此?”葛旟讥曰:“非病发,乃心发也乎?”齐王乃令王戎回府,王戎由此得免,王戎乃王浑之子也。
河间王令李含屯阴盘,张方帅兵军新安,檄文邀长沙王乂讨齐王,广为声援长沙王,实乃备之。长沙王得檄文,乃曰:“齐王德不符位,赏罚由己,孤早有不满,今三王在外起兵,孤于内响应,携天下以攻齐王,蔑不克矣。”当夜,自将五百人驰入宫,以护驾为名。及至宫门,守城将士闭门,不得进,城上守令赵欣与长沙王有交构,曰:“城下何人?”长沙王对曰:“长沙王。”守令曰:“夜门闭,非诏不得擅开。”长沙王曰:“臣有诏。”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