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荡大胜,帅兵掩杀,直至梓潼,梓潼太守张演弃城而走,李荡遂进城,晓谕安民,留兵守之,出城续进,直至巴西,巴西丞毛植以城降,李荡问毛植曰:“衙博何往?”毛植曰:“已向葭萌走。”李荡遂北攻葭萌,葭萌兵少,城破,衙博又走之,余众皆降。李荡进城安顿已毕,却待进兵,忽有探子来报,曰:“李将军为张澄所破,情势危急,望殿下回马救之。”李荡闻后,不敢怠慢,驱军回援。
时李特攻张澄,张澄依高据险,坚守不出,李特数日遣将与阵前大骂,张澄皆不为所动,每日只帅数日上山览景。其下有一将姓张字退之,从征多年,老当益壮,不堪被辱,入帐请战,曰:“氐贼数日阵前搦战,将军皆不出,某愿帅兵五千,开门迎敌。”张澄曰:“将军能必胜乎?”张退之曰:“两强对垒,岂有必胜之理?胜则胜矣,不胜则人头落地罢了。吾为武将,马革裹尸,岂可惜命而怯战乎?”张澄闻言怒,曰:“汝言本将军怯战乎?汝乃一莽夫耳,安知吾大事耶?还不退去,不然,军法从事。”遂令左右推出,张退之出,乃长叹曰:“张澄终乃一腐儒耳,安知军国大事耶?”
夜,张澄遣使悄引张退之入帐议事,张退之入,坐于帐下,不视张澄,张澄亲下阶奉茶曰:“将军怨吾否?”张退之曰:“将军在上,吾区区小将,唯命是听,岂敢有怨言?”张澄曰:“白日人多眼杂,恐有谋泄,故不得而为之也,万望将军见谅。今有一事委付将军,若事成,李特小竖,可立擒也。”张退之悟,起而拜曰:“将军但言,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张澄大喜,曰:“吾知李特不熟知地势,数日骂战,乃待其疲也,吾数日观山,此山后有一小径,汝可帅兵三千,绕于贼后,趁其不备,一击可成。”张退之闻言,跪曰:“吾乃一莽夫耳,不知将军大计,冲撞于前,还望恕罪。遂点拨步兵三千,循山绕后。
却说李特在营中,忽闻一声喊,营中大乱,俄而兵士入报,张澄来攻营,李特仓促中上马逆战,不利,众不知所为。罗准、任道言于李特曰:“今张澄势盛,难以匹敌,且李荡胜,可暂引退,待李荡军来,并力击之,大事可为。”李特曰:“荡儿骁勇,见吾信使,必来,吾为诸位保之。”
张澄早料如此,乃言于左右曰:“衙博新败,李荡必驱军救李特,若李荡至,我腹背受敌,宜早为备。”左右曰:“吾闻距此十里有一谷,名曰鬼谷,高耸入云,中间只容两三人并力而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进之势,可早图之。”张澄曰:“善,吾等可在此设伏。”乃遣属下乐陵校尉吴欣将兵三百守之。吴欣驱马快进,至鬼谷,正遇李荡前军,两军交战,因险狭,李荡大军不得过,李荡乃大喊:“父在深寇之中,吾岂能困于此乎?”乃卸铠甲,赤膊向前,挥刀砍杀,连杀十余人,吴欣军不能挡,死者甚多,由是过鬼谷。时张澄围李特甚急,及李荡来,前后夹击,张澄遂败,死者甚众。张澄帅骑走之,李特欲还营,李荡谏曰:“张澄军败,智勇俱竭,正可趁此擒之。若不趁此,待彼收拾残亡,恢复元气,再图未易也。”李特然之,乃帅军掩杀,张澄不能敌,又败走,李荡从后水路并进,遂擒张澄,杀之。
时李骧帅军据昆桥,李流军成都北,罗尚左右曰:“李流在北,以公之骁勇,拒之,不在话下。然所虑者,惟李骧耳,李骧据昆桥,若引水灌之,吾城恐不保也,宜急遣将帅击之。”罗尚然之,乃亲帅精勇万人围昆桥,攻之甚急。李骧乃遣使谓李流曰:“今罗尚遣重兵围我,吾料成都必然空虚,公可引军夺之,切勿错失良机。”李流闻后,乃帅兵攻城,罗尚闻之,遂命兵回击,李骧趁尚兵回撤之际,出营掩杀,大胜,死者十之七八。
却说罗尚败回,夙夜忧愤,其下有一将名张兴,入曰:“罗候不必烦恼,我有一计,可解成都之围。”于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罗尚闻而颔之。二日,罗尚召众人谋,曰:“吾欲悉兵与李骧决战,今日我之死期。”张兴出曰:“不可,敌众我寡,此时决战,不若以卵击石。”罗尚曰:“将军有良策乎?”张兴曰:“吾等孤立无援,城破,早晚耳。不若开门迎之,李氏开恩,可保无虞。”罗尚曰:“吾以为是何良策,原来屈膝投降耳。汝既然惧死,将军可出城距敌,为国捐躯,我等则开门迎降。”张兴闻言,怒甚,曰:“吾所为者,乃全城百姓也,非惧死也,既如此,可开城迎敌,不死不归。”于是领兵开门,直入李骧营,罗尚于后追之不及。李骧左右见之,欲放箭,忽闻张兴大呼:“将军且慢,张兴来投。”,李骧遂令撤去鹿角,张兴直入下马,跪拜曰:“谢将军不杀之恩,吾特来投诚。”李骧大喜,上前扶起,曰:“将军弃暗投明,国之大幸。”延至上宾,问以罗尚虚实,张兴曰:“如热锅蝼蚁,惶惶不可终日耳。”李骧曰:“罗尚终非将才。”张兴问以缘故,李骧曰:“所将不足两千,竟让罗尚如此寝食难安,可笑可笑。”时李骧属下一将名李攀,悄声言于李骧曰:“将军怎可将实情告知张兴?此乃兵家大忌。”李骧曰:“兵家虚虚实实,且张兴临阵投降,不可提防,以寒其心。”当日无话,各自归营。
却说当日夜,张兴潜出营,于城外学狐叫三声,早有兵士悄开入白罗尚,曰:“李骧所将兵不足两千,使君可击之。”罗尚曰:“汝确信乎?”张兴曰:“此李骧亲口言于臣下,趁李特未归,击之可也。”罗尚遂拨精兵一万,人衔草,马衔枚,伏于李骧营外。张兴潜入营门,守门兵士曰:“谁在此?”张兴曰:“壮士且住,吾乃投诚将军也。”兵士识之,曰:“汝来何为?”张兴曰:“受李将军令,特来守门。”兵士曰:“可有将军令乎?”张兴曰:“有。”遂于怀中抽出利刃,一刀将兵士头颅砍下,大开城门,罗尚一万兵众遂大呼而入,张兴令兵直奔李骧营帐而来。
且说李骧问营外乱,俄而李攀入,曰:“张兴小人,诈降也,现已领贼入营来。”李骧抄刀欲出,李攀曰:“公可速去,此吾挡之。”李骧不欲去,曰:“此吾之耻也。”李攀曰:“事急也,言此何用?”急令兵士拥之出。不久张兴带兵入,只见李攀,威风凛凛,持刀立于前,曰:“李骧何在?”李攀曰:“已出入东营也。”张兴曰:“何不投降?”李攀曰:“吾乃顶天立地之人,只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不似汝奸诈小人,无耻之徒。”张兴闻言,羞愧难挡,曰:“吾欲寻李骧耳,余者无罪。”李攀曰:“可问吾刀应否?”张兴遂抽刀来战,战不数合,不敌李攀,遂令将士齐出,李攀手杀数人,终寡不敌众,为张兴之众所杀。有诗言曰:
李攀站立死,张兴诈言生,二者效其主,殊途皆同归。
却说李骧单骑入李流营,备说详细,如此如此张兴诈降,夜袭营,李流闻言大惊,急忙调集众军三万来攻,张兴闻李流来,心怯,遂令众人急退,李骧、李流于后奋力砍杀,张兴兵死者十之一二,余者退入城中。李流共攻成都不得进,乃烧其门。
李特不久至,言于李骧等曰:“罗尚缘水做营,以待援军,今援军已溃,彼军无援,心必溃之,吾等可趁机渡江。”乃发兵渡江,水上军闻之,皆散走。罗尚退保太城,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李特入城据之,乃谓属下曰:“城中民无罪,可赦之,民资不可侵略,只以马供军即可。”李流言于李特曰:“蜀民殷实,不得劫掠,然军中粮少,为之奈何?”恰有蜀民相聚结坞者,知不能敌,乃遣书归顺,李特执书,谓李流曰:“军中少粮,不必过忧,今蜀民遣书归附,可令兵民分于诸坞以就食。”坞者,民自为之地堡也,李流曰:“诸坞新附,人心不稳,若风吹草动,恐叛耳,不若令诸坞遣大姓子弟为质,方可分之,以防万一。”李荡之弟李雄亦上言曰:“今罗尚未败,民心未失,诸坞请降,非真心也,迫于势力不济耳,如罗尚得外援,蜀民必叛。常言纳降如待敌,愿父慎之。”李特怒曰:“罗尚势穷,为吾所擒,必矣。今吾军心非稳,首要安民,奈何逆加猜忌,使之离叛乎?吾心已定,勿复多言。”乃行之。
朝廷闻败,乃复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帅水军三万逆流而上,以援罗尚。宗岱以孙阜为前锋,进逼德阳,李特闻之,遣子李荡帅众据德阳拒之,诸坞闻宗岱来,皆有贰志,慑于李特人众,不敢发。益州兵曹从事任睿言于罗尚曰:“李特散流民于诸坞就食,不设备,此天亡之时也。吾窃以为可遣人就坞,密约刻期同发,内外夹击,破之必矣。”尚曰:“李特戒备森严,恐诸坞不得进。”任睿曰:“此易事耳。”乃言于罗尚,罗尚闻之,大喜。
次日,罗尚召属下议事,曰:“李特兵甚盛,日久必攻城,吾将何以备之?”左右无语。任睿出曰:“公携众入川,错失杀李特良机,今朝廷知,必降罪于公,纵使公全身而退,恐不容于朝廷,不若投降,李特抚远,必表公为益州刺史。”罗尚闻言,大怒曰:“任睿惑言沮众,其罪当诛。吾身为晋臣,当以死效之,岂能惜命哉?”叱左右卫士,欲推出斩之,左右告饶,罗尚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乃命卫士推出,重责五十大板。
至夜,任睿诈为罗尚令,出城来见李特。李特见任睿伤,问何故?任睿以实答,李特信之。李辅言于李特曰:“将军乃忘周瑜之黄盖乎?任睿今来,恐为诈耳,前者李骧受此败,今任睿又来,当慎之。”李特曰:“你我知周瑜黄盖,任睿、罗尚岂不知之乎?此周瑜之计,罗尚敢用否?罗尚敢用,任睿敢来否?一计不可二用,兄且宽心。”李特问城中虚实,任睿曰:“城中粮储将尽,仅余丝锦耳。”李特遂骄,曰:“罗尚支不久矣,吾当手擒之。”任睿又谓李特曰:“吾父在坞中,肯求吾回见父亲。”李特曰:“思见长亲,人之常情。”乃许之。李辅又曰:“任睿新附,其心未知,宜留左右以监视,奈何放任出?”李特曰:“兄又多虑矣,且话已出口,焉能收回?”任睿遂就诸坞,密宣曰:“李特本巴西流民,今反客欺主,此可忍乎?今罗候欲遣兵袭李特营,与诸坞约二月十日发,里应外合,大事可成。”诸坞皆曰:“当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