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戎闻江充乃故太子舍人,遂不言。惠帝继位,则为皇太子司马遹选德望者为师,教以治国之道。以何劭为太师,王戎为太傅,杨济为太保,裴楷为少师,张华为少傅,和峤为少保,太子不肖,常有不敬,众师不敢言。
却说这皇太子司马遹,字熙祖,惠帝长子也,其母即谢淑媛,少时聪慧,武帝爱之,故常伴左右。宫中常夜失火,晋武登楼观之,司马遹牵帝衣襟入暗中,帝问其故,遹曰:“暮夜仓卒,难保万全,宜备非常,陛下乃万重之躯,不可令照人君也。”武帝为之奇。
一日皇太子随武帝观猪,武帝曰:“豕肥。”豕者,猪也,司马遹不喜,武帝问以缘由,乃言于武帝曰:“豕肥当杀之以赐将士,奈何久养而废五谷乎?”武帝闻言,甚喜,抚其背,时廷尉傅袛在侧,乃言于傅袛曰:“此儿当兴朕家。”时相者言广陵有天子气,故封其为广陵王,城邑五万户。惠帝继位,立为皇太子。
太子及长,不甚好学,常与左右嬉戏,不敬师长。贾后忌之,恐日后登大位不利于己,密谋废之,密敕黄门阉官鸡鸣狗盗之徒伴其左右,多造玩弄之器,整日玩耍游乐,不思进学,游于后庭,渐腻,黄门阉官投其所好,又于东宫内外置货市,命宫人扮商贾充之。太子好之,游于货市,与宫人讨论价格,手揣货品,估市斤两,竟差不许多,陛下赏赐数万,尤言不足。有大臣跪于太子前规劝曰:“太子当为国分忧,潜心治国之道,不可耽于此营营小利。”司马遹闻之,面露不悦,黄门阉官则言于皇太子曰:“殿下正值壮年,当随心所欲,奈何约束自己?殿下乃国之储副,未来万岁,谁敢不从,如有不从,当用威刑而令天下畏服。”太子于是手捶击谏言之人,自此无人敢进言。惟有故太子洗马江充上书谏,其文略曰:
臣闻古之为臣,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拾遗补缺,以尽愚诚,故人主得以举无失行,言无口过,故臣有五事上呈,望殿下察纳,一省再省。
其一,六行之义,以孝为首,故殿下当朝夕视陛下膳食为职,陛下小恙,当入宫侍侧,以示孝群下;其二,古之圣君虽有聪睿之资,亦必有辅弼之臣,故虞舜以五臣兴,文王以四友隆,殿下天授逸才,品鉴过人,亦当恭待圣令,宣化德音,觐见宾客,咨之得失。其三,古之圣王莫不以俭为德,臣以为以今四海之广,万物之富,不足谓为侈也,然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故居上者必慎其所好。高世之主,不尚尤物,故能正天下,殿下当谨记。其四,食禄之人不与贫贱争利也,今西苑卖葵菜,鸡、麦等,此乃蝇头小利,亏败国礼,不当行之。其五,殿下令不得修缮墙壁,动正屋瓦,臣以为此乃小忌,宜可蠲除。江充者,字应元,静默有远志,书上,太子不听。
一日退朝,众大臣路经东宫,见东宫内熙熙攘攘,犹如闹市,散骑常侍贾谧笑对诸公曰:“此屠女儿。”贾谧者,字长深,贾后之妹贾午之子也,其父为韩寿,美资貌,为贾充司空掾,贾充宴宾客,贾午则于屏后窥视,见韩寿容而悦。令婢女至韩寿家,具言贾午光丽艳逸,端美绝伦,韩寿心动,婢女归,以白贾午,于是二人潜修结好,人未知也,唯贾充似觉其女举止异于常人。
话说一日,西域献奇香,武帝贵之,唯赐贾充及大司马陈骞,贾午盗而遗韩寿,韩寿与僚属宴处,诸位闻其香芬馥,赞之于贾充前,贾充遂疑之。然贾府守卫森严,外人不得擅入,故不知二人如何交通,欲擒韩寿拷问,恐贾午知,有失体面,于是心中一计。
一日夜,贾充集诸女宴于后堂,忽一人大呼曰:“有贼。”众人大惊,慌乱不止,贾充曰:“卫士何在?”顿时数十人上,贾充曰:“可速擒贼。“贼出,半个时辰入,贾充问:”贼何在?“,卫士曰:”未现贼。“贾充曰:“可沿墙速查有无疏漏。”于是令人查巡,并未异处,唯见墙垣下有狐洞可容人出入,下人知原委,皆不敢言,贾充曰:“汝等失职。“乃密拷问下人,下人受刑不过,皆以实对,贾充秘而不宣。
二日,韩寿乃负荆入贾府,贾充召入,佯装大惊,曰:“司马掾此意何为?“韩寿叩首,曰:”臣有负将军重托,臣有罪。“贾充遂怒曰:”此事我已知,今汝不至,吾将率军赴之。“韩寿闻言,冷汗皆出,贾充曰:”汝欲适我女否?“韩寿叩首曰:”臣与其心心相悦,万死不离。“贾充曰:“”大胆,汝乃常家,岂能配吾家耶?”乃呼卫士,欲拖出斩之,贾午自屏后出,跪于堂前,哭曰:”父亲欲杀韩寿,儿愿随之。“卫士闻言,皆不敢动,贾充本有意韩寿,见此亲自下阶,去其荆条,笑曰:”汝,我之心腹,焉能杀之?故此相试耳,吾无后嗣,汝儿即吾孙也。“韩寿遂入赘贾家,生贾谧。
贾谧既为贾后嗣,负其娇宠,有恃无恐,奢靡过度,威福由己,器服珍丽,歌僮舞女,皆充斥府中,宴宾盈门,贵人豪戚,接踵而至,莫不尽礼事之,极尽谄媚,比于贾谊,号为二十四友,其人名曰:石崇、欧阳建,潘岳、陆机、陆云、缪征,杜斌、挚虞、诸葛诠,王粹、杜育、陶捷、左思、崔基、刘环、和郁、周恢、牵秀、陈胗、郭彰、徐猛、刘讷、刘与、刘琨。
且休絮繁,众臣闻贾谧之言,知此言甚为不恭,然贾氏权势滔天,皆不敢发,忽人中闪出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威仪尽显,按剑怒目叱曰:“东宫妄为,自有陛下斥责,汝一竖子,恣意如此,何敢乃尔?”众臣视之,此人乃成都王司马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