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大白山,这些年年景不好,三年大雪而又三年旱。寒暑交替,春去秋藏,饿死了不知多少辽东靠山吃山的猎手汉。有道是“三百白山鸟兽绝,人命如蜉骨肉饥。”
深夜时分,大雪茫茫。狗儿村内灯火俱黯,只有一家人的窗户影影绰绰的露着几缕浊光。
一阵滚滚的轰鸣炸响,雷声由远及近,碾过苍穹,撕开天幕。
“匡”的一声,远方一道惊雷乍起,直直朝村东头那间透着光的屋子劈去。
“看我说的对吧,我就说王家那小二流子招惹了黄仙,能活的长久?顺子,早就说咱就是饿死穷死,咱也不要打山上大仙儿的主意,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玩意是我们这些人能招惹起的,要不是狗婆心软,去村头招魂,这小子早就被大仙吊死在自家尔房梁上。你看,就算魂今天找回来了,这不还躺在床上醒不过来,顺子娃呀,你可别学那二流子,咱爷俩吃好喝好,等过几年年景好了,爹就给你讨上一个城里人说的膀大腰圆好生养的媳妇回来。”一瘦骨嶙峋的中年人怀里抱着个黑胖稚童,盖着好几床薄被,听着不远处的雷声这样说着。
“爹,二郎哥招谁惹谁了,他不就猎得几只黄皮耗子,给大家伙煮了锅汤喝,天公老爷为啥要收他,再说这人都快饿死了,天公老爷还不让我们吃上几口耗子?再说那耗子肉我也吃上了几口,天公老爷咋不来劈我。”
“小祖宗欸,你没吃,你压根就没吃那肉。谁敢说你吃了,看你爹我不抽他。你一天胡说八道不怕被大仙爷爷大仙奶奶把魂给摄去?我的小祖宗欸。”男人一把捂住怀中孩子的嘴,并惊恐的向四周望去。生怕刚才的被谁听去。
“爹,我饿,肚子里好像有虫儿在挠一样。”顺子这样说着。
“傻孩子,多睡会,睡着就不饿了。“男人搂紧了怀里孩子,轻声哼道“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啊......”
几个时辰前,东头不远处那间被劈的屋子,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正对着堂屋的牌位嗑个不停,冀望着家里那不成气的孩子早日回魂醒来,身旁面容清秀的女人也在一旁嗑个不停。
矮小汉子嗑着祖先牌位看许久不见反应,看着祖宗牌位怔怔出神,面容无悲无喜,过了良久许是想到了些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忽地站直了身子,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径直从屋外走去,顺手拎起靠在门口的镰刀和自家娃娃的鞋子。
“当家的,你要去哪?如今先人不管咱家娃子,按狗婆子说的先人不搭救娃娃,娃娃可就挺不过今晚上了。这可如何是好?”清秀女子眼眶红红的说着。
“娃子的事,我在出去求求熟人,我有别的法子给他救回来,不就几只黄皮耗子,我看他怎么给咱家娃子给害了,你且在家好好看着娃子,明天回来这娃子也该醒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这一刻身材矮小的跛脚汉子第一次看这比一旁相依为命的女人高出不少。
女人看着汉子在雪中一深一浅的脚印,忍住平时泼辣的性子,反而继续转过身长跪在牌位前,女人跪了一会,神色恍惚,思绪飘回十八年前,第一次见这个跛脚汉子的时候,那会爹爹非要把她嫁给这个长相憨厚,皮肤黝黑还是个跛脚的外乡人,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可就在与那外乡人成亲后,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现离不开了她这一直被他欺负的丈夫。什么时候呢?兴许是有了娃之后?还是坐月子时无微不至的照顾.....
女人是知道男人去哪里的,能跟仙家对上的也只有仙家。可这些仙家哪有好耍的,一个不高兴给他吞了大半个身材或是勾起大半魂,也没几年好活的了。想到这女人更是悲从心来,娃娃是活了,可她却没了男人。
屋外雷声震震,这寒冬打起了雷,可真是怪事,听着滚滚雷声,女人回过神来,才发现牌位前碗里插的香早已燃烧殆尽,急忙起身去伙房拿香给祖宗续上,心里还是盼望着祖宗庇护自家娃娃和男人,雷声越来越大,炽白的电光徒然撕开夜幕,直直的劈向堂屋正中摆在供卓上的牌位,女人一看,顿时被吓的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偏房的冷硬床榻上,王渊睁开了双眼。
空洞的双眼,没有丝毫神采。
王渊回过神来,伴随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如今他正躺在枯草铺的床上,几个纸扎的小人靠在墙角围着个鸡蛋,黄黄红红的符纸,上面写着一道道扭曲的符文,贴满了满屋。床边黄纸燃烧的灰烬。
王渊下意识的想呼喊周围有人没有,他费力的挣开早已闭合多日的嘴唇,却嘶哑的发不出一声,只能意义不明的低吼,喉咙一阵阵的涩痛,好想喝水,耳中传来各式各样的低低私语,但无论如何自己都用不上力气,他惊恐的发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透过昏暗的灯光王渊一眼望去,木头上搭着木头,纵横交错,上方搭着瓦片。腐烂酸臭的味道,头顶看着有些腐朽的木梁,耳边窃窃的私语,身体各处传来的阵阵酸痛。
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来刚刚大学毕业,正好毕业全国自驾游,在行使到昆仑的时候,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飘了起来。
浑浑噩噩,飘飘荡荡,不知道飘了多久,直到被某个古怪的声音吸引,便突然下坠,睁开双眼便出现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