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为于是侧了头细细一看,就见百余个家族名号里,有十一个最为醒目:青田周氏、青田张氏、青田林氏、青田邹氏、青田鲁氏、南兜许氏、锦涧刘氏、司滨湾林氏、壶岩方氏、定关陈氏、仲义郭氏。
“这莫非就是青田头面势力的清单了?能画出这样一张图的,必定是高屋建瓴!”
刘勇衔哈哈一笑,指着图道:“东南之地,利益错综,天下瞩目,青田虽不过东海一角,又岂是一张图能说明白的。不过,青田终究池浅,有大能耐的不会在这久留.老朽到底在青田埋头操劳了三十七年,算是看明白了这点子门道。
你前番做外行走的晶格服饰,正是司滨湾林氏的产业,你只道他林肃湖不顾和你世叔的情谊,却不知他的二兄前两日也被督察院带走了。甄家的事,寻常的人大概以为我这做父亲的不怜惜儿女、做外祖的不怜惜幼孙。你也如此看么?”
胡思为正听得入神,被这突转的话头激了满脊梁汗出来,眼珠子咕噜了一圈,道:“晚辈未曾读过一流的书,活二十岁了也只是在那穷僻处盘转的,真论起来,您说的寻常人,我怕还差一截彀摸着。只是晚辈小时便听世叔说过您对他还有许多后辈的栽培之情。我更一直蒙受叔母对我的好,深知叔母的宽善,便该知您做父亲的必定是容人之人,自然明白这当中有外人理会不来的隐情,又怎么会生那种蠢笨的念头。”
刘勇衔听闻轻笑几声,伸手按了按,让胡思为坐了,说:“恺平这小子,如今自己的臭主意大了,但看人的眼睛还不算坏。孩子,如今你世叔叔母不能看顾你了,青田的水你也尝得了多冰多深。我这一双外孙自不需担心,你又作何打算呢?”
胡思为道:“两个弟弟的聪明我这些日子都是看眼里的,许多我不会的他们都精着,有您在,我更不会担心了。若把我按书堆里,那我万万不能坐住,但这东海壮阔,父母祖父母又正康健,虽然现下才碰得满头包,我是决心要好生钻一钻的,好歹扑腾个水花出来,也算圆了心里头的梦”,说着偷瞟了眼老人,见他面上带笑,心里顿时起了念头,将图卷收起半幅往桌上放了,起身说“晚辈虽然笨拙,见识少,但不怕苦也不怕事,如您不弃,晚辈愿做些粗活杂料,也好学些外面学不来的真本事!”
刘勇衔呵呵一笑:“不怕事固然好,可有些事,便是不怕死,也不顶用。一朝入局,休说自己难再脱身,便是家里的清净,也难保住。”
胡思为拱手道:“晚辈家中虽非显赫,也算本分经营,乡里乡外还有些情面。东南固然水深,只是”,胡思为顿了顿继续道“曾听闻雍宁王府与东南不和,东南的波涛恐怕也不容易……”
“好了!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个道理,凡事不要妄加揣测,只因所识甚浅,若不能踏实着来,反要一叶障目,不明轻重。王府的事,便是一府之主又能知道什么?你今日若能做这青田府知府,你世叔虽不至于脱身,却也能暂且免了牢狱。”
胡思为忙低头道:“是晚辈卖弄了,先生的提点我必铭刻在心。但晚辈决心要做一番事,即便有祸患,也决不退缩,必定从一而终!”
“既如此,我便给你讲讲这青田一府的局势。”刘勇衔起身,将那图往墙上一挂,胡思为也起身跟在后,就听刘勇衔负手望图道:
“青田本地物产,不过海中金眉鲈、山上冻叶石,却养出了这十一家中的三家、百家中的十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