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中,太上无极宫实力最强盛且自古流传,已有十万年的历史,藏经万卷,各类术法齐全,号称门下法修有百万之众。
而东域有仙山名曰昆仑,亦是修仙界的老牌仙门,底蕴深厚。每隔百年开山收徒,不重天资根骨,号称最容易进的仙门。
幼年的她自知在南域寸土难立,适逢昆仑开山收徒的消息广而告之,连山野间的村落也曾听闻,当下心一横,卖了房屋凑齐盘缠,不远千山万里去到昆仑拜师学艺。
只是惋惜,若重生的时机再往前一点……
她叹息,时隔五百多年已然难忆双亲面容,惟有凄厉哀嚎历历在耳,鞭策她努力修行变强,只有这样方能把命运握在手中,不必再受制于人,连累挚爱。
昆仑第一百二十九代执剑长老,靠的是双手挥下的每一道剑意,打退了所有争夺者,拥有调动门内资源的地位。
不出意外修成仙的青云梦近在咫尺,她只需安稳修炼,不去犯前人犯过的错误,此生便可有望得道飞升。
直至山门受犯,强敌来袭,往日门派与世家之间的小打小闹,演化成席卷芸芸众生的争斗,连妖魔鬼怪都掺合了进来,将仙乡五域的平静搅合得七零八落,她也为护送一干小辈出逃而付出了性命。
果真应了一句话,要么修成仙,要么土里见。
孟青云静坐一宿,听着这场上辈子没有的潇潇夏雨,久违地发起了呆。
有关过往,亦关未来,此局何解?
待东方既白,云雾为天光蒙上灰度,她心中已然思索出一番成算,这才暂且搁下。
孟青云捂了捂空空如也的肚子,起身为自己煮了一锅热粥,收拾出以前腌制的咸菜细细切碎,热锅下油炒得焦香,配着粥水咽下肚,温暖了四肢五骸后,她才抱着一捆黄纸香烛出门。
细雨也一夜未歇,将林下沙土弄得松软泥泞,桃叶上布满了水珠。
孟青云轻轻拨动挡住视线的枝桠,雨水抖落在肩头眉梢,后知后觉忆起自己还没有洗脸,不由在心中发笑,当久了修士只稍施展一道清尘术便可洗褪污垢,做回凡人后倒是麻烦了许多。
点燃香烛献鬼差,烧上黄纸赠亲人。
三跪九叩,乃谢爹娘生养恩重如山。
她在心底默念:过了奈何桥当饮孟婆汤,解此世愁苦盼来世安康,阿娘放心,这辈子我会过得很好。
她看着火焰将黄纸吞噬殆尽,再一叩首,目光里满是坚定,而后起身朝山下走去。
朦胧雨幕中,鸡鸣此起彼伏,偶尔传来一两声短暂的犬吠,袅袅炊烟弥散在黑瓦青墙间,沉寂一夜的小山村顷刻活了过来。
除却满山遍野的桃树,山脚下仅有的一片水田已经站了许多摸螺除草的村民,粗糙的双手在青禾间穿梭,弓起的背在一派绿意中像座小山,站直后又似沉默的树。
他们一语不发,沉默地注视着从后山方向走来的少女。
其中一名妇人,腰圆膀大,挽起的发丝上还插着根银簪子,同周围人一对比显得尤为富态。
孟青云认不得她,但认出了自家的水田。
妇人劳作的田里青禾,比旁人的矮了足足一巴掌。
家中田地皆由族中分配,虽是村民,不如说是佃户为地主劳作,一分一毫不得少缴。
若逢年节不好桃树减产,还得受到本家敲打的言语,故而她偷吃贡桃才会招来如此重罚,名下所产也被尽数剥夺归还,只剩一间搬不走也住不下去的屋子。
重来一世,依旧避免不了离开的局面。
怨不得他人,也怨不了自己,要怪就怪命道不佳,同是流着百里氏的血,有的人生在了锦衣玉食的本家,有的人成了山中伺候桃树的佃户。
无言细雨中似闻叹息。
孟青云的眸子颤了颤,旋即移开视线,沿着纵横的阡陌朝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