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为绒?”,复捻四字,琅朱公主笑容娇艳:“仇公高看,本宫洁身自好得很,不爱做那大无畏之人。”
收拢胸中惊骇,他开始正视对方。猜不到这位琅朱公主究竟是什么心思,仇有酒将端起的茶盏重又放下,直问道:“既唤属下来,殿下必然有所打算,不妨直言。”
“本质无差,方法有别。”,红唇覆上杯沿,轻抿一口,茶香绽放于舌尖,刹那口鼻皆含幽香,她不缓不慢回道:“本宫要做就要做那斗场上的锣,铜锣一响,两败俱伤。”
“属下能为殿下做什么?”,仇有酒心有怀疑地问着,此刻他依然觉得这位公主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你既为戎烈作谋,必当为其分忧,方可或其信任,我要你替戎烈拿到军权,此事应当不过分吧?”,她道。
“万万不可!”,仇有酒厉声道:“戎烈之能或大于戎祎也,若出差错,助其他日夺得大位,只怕对我朝江山威胁更甚。”
任凭对方激昂亢奋地说完,清窈为自己添上一盏茶,方饶有兴致地浅笑唤了他一声:“仇公~”
一声抑扬顿挫的“仇公”,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这才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人将将唤醒。
得到军权谈何容易,只要峣姜王在位一日,为了让两个儿子分庭抗礼,戎烈便不可能真正拿到军权!
如今峣姜的军权有一半皆在韩嵩之手,此人时时刻刻都妄图挑起两国战乱,不惜三番四次筹谋刺杀,长此以往琅朱公主必不想见。
殿下所想,当是军权更替,虽不实际落到戎烈手上,却有能令其调度的可能。而后即便起兵谋逆,另一半军权在峣姜王之手,想那戎烈也便掀不出什么浪花来。
至于如何令韩嵩退位,军权旁落,大约就是殿下唤自己此来目的。
仇有酒如梦初醒,忙兴致勃勃道:“韩嵩此人虽治军严谨却也刚愎自用,因为性格暴躁易怒是故对手底下的人经常动辄打骂。自标性情中人,对人不对事,常有怨言着甚多。”
“前些日子还听说,曾在戎烈手下效命的中郎将因晚至被罚五十军棍,其副将喝酒闹事打架斗殴却不甚了了,军营上下莫敢置喙。此事传到戎烈耳朵里,着实将他气了一回,这不今日东郊相见,同这位韩大将军也没什么好脸色。”
开了话匣,那仇有酒的脸色轻松许多,谈及军营中的隐晦秘事,亦显露出要大开手脚前神采奕奕的兴奋来。
“殿下若想对付韩嵩,说难亦不难,论其平日行迹,莫过于六个字:恶人自有天收。我等只需在其中添些机缘便可。”
听他说完,清窈不语,只淡淡看了看他面前冷却的茶盏,温声道:“喝茶~”。
低头扫了扫眼前清澈泛绿的茶水,对方二话没说,一饮而尽,最后举着空杯的茶盏玩笑道:“听闻殿下从大周来时带了御酿三日醉,下次若能给属下备上一些,有酒不甚感激。”
莫说其他,单论长相,这仇有酒颇有些江湖术士的味道,小眼睛长须子,瞧上去像是有满肚子的城府。毕竟掌管碟报网,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应当是严肃正经的,印象中清窈亦是如此看他。
这样的人突然“随和”起来,反倒让清窈小小一惊,随后莞尔:“我当你的字只是字而已,竟不想是个名头?”
仇有酒,姓仇,名衜,字有酒,在戎烈手底下做谋士,名号须靡。
对方应答:“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仇有酒若不爱酒,岂非辜负这外祖恩赐,天地亲荣。”
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洒脱不羁。
清窈评曰“意趣”二字。
闲话说罢,她又问:“仇公以为关阳侯如何?”
“程铎?”仇有酒思索着回答:“世袭侯爵,少有军功;妻家柳氏,门楣垂落。看似风光,实则毫无建树,其夫妻二人在朝中早已是名存实亡的存在。”
思绪翻飞,念及此,便脱口问道:“殿下莫不是想让程家来做戎烈手里的矛?”
“有何不妥吗?”,她漫不经心反问。
对方吞吞吐吐道:“呃......属下听闻。接风夜宴上那程氏女眷对您,似有不敬......”
不愧是大周在峣姜的耳目,情报能力和记忆能力都是顶尖的存在。
清窈浅笑,云淡风轻:“她母女二人替本宫拉开初入峣姜的大局,当是功臣。何来不敬?”
这下轮到仇有酒百思不解,心中猜忌百转千回:由毙灭素茹和掌掴廖竑来看,公主殿下当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何以对公然寻衅滋事的程柳氏母女二人独独宽容?方才她说这二人助其打开峣姜乱局,莫非......
大胆揣测后,他望着眼前悠然娴静端方从容,沉浸在泡茶中的女子,不可遏制生出一股子崇敬来:上兵伐谋,不过如此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