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山石裸露在外,断截的峭壁锋利如刃。
峣姜南部与大周北部接壤处,这里多山坳,正值隆冬,原本黛青色的崇山峻岭入目只剩干枯发黄的树叶和萧条零寂的枝杈。
官道沿着这些褐黄的颜色逐渐深入,一壤接一壤的高山,皆是差不多的风景,似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的迷宫。
即将进入峣姜地界,由于地理位置属南,又多有山峰,湿气聚拢,常年阴霾密布,天色灰朦,伴随着寒风阵阵,好似随时都要落下雨来。
前几日峣姜的使臣接到消息,说峣姜派了接亲的人马正在来的路上,为了以良好的精神面貌会见峣姜的迎亲队伍,送亲的车队便在官道旁暂做休整。
长路远行,烤干的馕饼更容易保存一些,唯一缺点干涩坚硬难以下咽,好在随地都是冬雪。且对于一路历经艰难好不容易即将抵达边境的随行使团的成员们来说已是不可挑剔的选择。
驻守原地的他们风尘仆仆,早被一路的风沙折磨的灰头土脸,精疲力尽。
连日以来,众人都乏累了,如今总算要入峣姜的境界,听说还有人来接,身心疲惫都有了一丝放松与畅快。
凛寒下的荆棘山林格外寂静,听不到一丝鸟兽的踪迹,冷风吹过,褐叶凋零,尘埃浮动,空气中忽而扬起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冬日的太阳周身围绕着一圈圈的光晕,除了刺眼毫无用处。
周遭斑驳的枝桠猛然晃动,光影交错的瞬间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突然从各个幽暗的角落里杀出。
进食休憩之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尖锐的刀刃就划开了他们的咽喉,缔取了首级。
鲜红的血液尚且带着人体的温热,飞落在萧条的枯枝腐叶上,洁白的雪地里,一片猩红,摧残夺目。
远处,乌鸦与秃鹫吊着烟嗓争相齐鸣......
和亲的路很长,正值寒冬之季,又逢边陲流寇匪乱不断,山高水远,走走停停,足有一两个月之久。
路上,有些人累了,有些人回了,有些人散了;
还有些不该留的人......死了。
唯见公主的车架孤零零的停驻在一片空旷里,似海面上的孤舟,群山中的凉亭,悄无声息,遗世独立。
然,就在不远处充满荆棘的山峰的另一面,悬崖峭壁之上,一位身着红色绯衣的美人,正孤身的站在高处,冷风不断波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袖,不胜寒意。
蛮不讲理的风肆意吹动着嫁衣,拂过细腻白皙的脸颊、削瘦的肩膀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将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悉数裹入自己的怀中,颇有些为色所迷的流氓气质。
不知何时美人空洞的眼神,增了几分亮光,大都是玩味和打量。
原是峭壁下突然多出一对男女,似是为了某些恩怨纠葛正在摩擦争吵?
顿时心无旁骛,她认真观摩,瞧得津津有味。
“小姐......”身后传来护卫熟悉的声音。
素手微微一动,清窈目不转睛地阻止了下属的回报,朱唇轻启,明眸皓齿:“小声一点~”
别打扰她看戏,更不要惊扰了这方难得的戏台。
那护卫长相俊秀,若不是行得武士礼节,任谁瞧了都是一位白面书生的模样。
他家主子说过:弱不禁风,倒是一副骗人的好模样。
自此便定了他为人处世的面庞。
“都处理干净了?”声音低柔,不出意外的温润。
“所有的人都已经换成我们的人了”,刀鞘中直刀上的鲜血还没来得及擦,护卫压低着声音回答。
“那便好,就是辜负王兄对本宫的关爱之心了~”
娇艳白皙的面庞上涌现笑意盈盈,眼底却透露着无尽的寒意......
护卫颔首,无应话。
山谷空旷,唯有山崖峭壁下那对激动的男女,依稀可辨吵架的声音。
断崖这边草木不长,山下的光景几乎一览无余。
山下男子一身黑衣黑袍黑发,从山上看就像一只会动的“乌鸦”,身形高大,行动敏捷,拉着身边的女子就想强行将人带离,可惜落花无意。
女子一身木兰白的裙襦,瞧着清雅素净容姿端方,动作抵抗,明显是想要甩开对方。
然,一位娇滴滴的弱女子,哪里会是名成年男子的对手,何况对方一举一动还颇有武学章法。最后几番挣脱都不得其法,挣扎间女子竟一巴掌打在那“黑乌鸦”的脸上。
本以为那只“乌鸦”会忍无可忍,岂料男人竟忽地真将人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