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所等待的人,会在你们当中吗。”
她的眼色看不分明,仿佛隔了极久的岁月,蒙上了一层灰霾霾的影子。
而其中一个莲台的梦境中,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在驾车亡命逃离,一直到谈拢走线的价格才忍不住躺在车座上做了一个沉沉的梦,哪怕车窗外雨声滴滴滴答答也叫不醒他。
直到一辆十七米五红色半挂怒号奔腾,撞碎雨幕,又骤然停下,鸣笛一声,破烂音响里好像还在放着过时的音乐。他才猝然醒来,看向倒车镜,远光灯仿佛烈日当空,正欲大骂,只见光茫熄灭,只余一双无光的眼瞳正幽幽凝视他。
钢铁之龙又一次怒号。
“叫叫叫!大晚上,有没有一点功德素质!”胡茬男人掩着眼睛骂街,“你以为路是你家开的吗!”
请记住,你可能是人中龙凤,指点山河,权倾朝野...
但是全险半挂从来不会惯着你。
撞!撞!撞!
破破烂烂陪老爹干了一辈子活的破烂半挂在雨里洗净了泥土灰尘,它一生都没有这么敞亮过。
而辛辛苦苦当了一辈子窝囊废的青年也是这么想的。
猩红的半挂全力怼在了轿车侧面上,中年胡茬男人来不及也不能反应,他只觉得眼前的炫目灯光一暗,随后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额间与躯体的剧痛让他号哭都不能,清脆的骨骼粉碎响声正是对面男人最悦耳的餐铃。
深夜的大排档迎来了它从未有过的四位客人——一辆看上去就是鹿任一辈子打工都买不到的黑色高级轿车以及一辆猩红色十七米五半挂。
还有被复仇的人以及来复仇的人。
“第一声宣告我的到来”
“第二声宣告你的死亡”
没有关门,他从半挂爬梯上跳下来,穿旧的皮鞋难得的涂了鞋油,披着有些皱了的普通黑西服,他一共只穿过两次,一次是葬礼,另一次还是葬礼。
他挽起了衬衫袖子然后攀上货舱,从挂车里拖出父亲卸货时用的生锈铁钎。仰着头,有些长了的卷碎发顺着脸趴在上面,瘦削锋锐的线条斩钉截铁。
天太暗了,他的眼眶中黑洞洞一片,只是在朦胧月色下他灿烂的笑着。
将卡住的部分用铁钎戳烂,将男人破碎的身躯从座椅里强行扯出,还有部分下半身也被他留在支离破碎的轿车里,作为同他美好生活离别的馈赠。
“先生,恭喜啊!”
他凑近,揪着男人稀疏带血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在半挂前市政刚铺的沥青路上,昏黄的路灯照耀,污浊的水流在路面的缝隙中闪着烁烁光茫,然后鹿任他狠狠地将那张可憎的老脸碾在粗糙的地面上,然后摩擦。
一下两下,像是魔鬼的步伐。
惨烈的嚎叫声嘶鸣,但是按住男人的纤细手腕毫不动摇,精准非常。
那张纯真素净的面孔终于摆脱了持续接近三十年的虚弱与憔悴,骤然迸发出了他曾经少年时意气风发的笑容,然后他居高临下,对着眼那前半边脸精致如同往昔,半边血迹斑驳,模糊一片的仇人说道。
“你撞大运啦!”
但那双眼睛毫无笑意,无止境的血色狂怒在其中翻涌,每时每刻折磨着他的心智。
无人回应,只有紫翼绿腹之鸟盘旋,最后落在路灯上,其梢墨绿,勾连雨色,等待着属于它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