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祸起(2 / 2)剑若昭昭首页

看着古京墨四肢并用拼命发力想要挣脱出此等威压,半晌却只能微微将头抬起的可怜模样,老观主倒是莫名有了些许恻隐之心。老观主知道,这种莫名奇妙的好感,正是双方结缘之征兆,是无上道冥冥之中的引导。

落子之处还差一枚,若是未被别人选中,这孩子将是极好极好的一记妙手,可惜啊可惜,药师怎么会选中此人呢?

古京墨全身气力都用在对抗威压之上,话也说不出半分,只当是老观主在刻意考验自己。明明只要被压趴在地就可以完美的卸去威严对身体的压迫,古京墨就是要倔强地与之对抗。

此刻并无半分考验心思的老观主,还在权衡摘得古京墨的利弊。

老观主随即便似乎有了决意,撤去威压,说道:“小乞儿,你说,行事应当论迹不论心还是论心不论迹?”

“自是论心。”

老观主看着想也不想,便道出此语的古京墨,倒是开怀起来。

“你要机会,贫道予你。如若过了心关,贫道一身本事,自取便是。”

古京墨眼中骤射精光,“请赐教!”

老道士大袖一挥,天地晦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进了这袖里乾坤。古京墨只觉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已然到了一世外桃源。

此刻的古京墨不过是一普通的放牛娃,身后老牛口吐人言:“入梦易,梦醒难。”

古京墨挠挠头,疑惑的看着身后的老牛。

“老牛啊老牛,刚刚是你在说话么?”回应他的,只有老牛一口又一口的缓慢咀嚼声。

“啧,杂家小说看多了,我怎么跟村口的光棍刘一样神神叨叨的!”说罢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牛能说话吗?又不是成了精的妖怪!

想到这里,古京墨赶紧摸摸老牛,“老牛啊老牛,我陈二可没亏待过你,都是带你吃最肥的草,喝最干净的水,你要真是什么妖精鬼怪,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不能害我。”说着,又从地上拔起一些草来,喂到老牛嘴边。

“二哥,你又在和牛说话了。”

说话的,是陈二的小妹。

“小妹,我哪里又在和牛说话了,这不是第一次么?”

“娘说的对,你就是个屁股坐钉子上都非要说自己舒服的嘴硬货,我都见你好几次哩!”

“碎丫头,二哥白疼你了不是?”

双手使劲搓搓小妹的脸颊,到底是自家的亲妹子,还是舍不得提溜耳朵。

“别搓啦别搓啦,二哥,再搓我就不给你饭吃啦。”

陈二看着气鼓鼓的小妹,愈发觉得可爱,捏捏脸,接过竹篮,打开粗布盖头,里面躺着四五个杂粮的窝窝头。

陈二惯是个饭量大的,明明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却比一般下地干活的妇道人家还能吃些。这四五个窝窝头,也就是吃完不饿,碰上收成不好的年岁,一餐只供得起他一个窝窝头,那可就遭罪咯。

陈二拿起一个窝窝头递给小妹。小妹摇摇头,“娘说,二哥可能吃哩!若是成了仙人,修了道术,八成要天天施法让地里的庄稼早熟,一顿吃十几个大白馒头才罢休呐。”

“咱娘恁没出息,都成了仙人还吃啥馒头,当然呀顿顿咸鱼腊肉配米饭,神仙日子也不换。”

“对咧对咧!吃上大米饭!”小妹高兴的拍拍手。

陈二还是把窝窝头塞给了小妹一个,吃了几个,留下一个放在篮子里给小妹带回去。

今年粮食歉收几乎已是定然,自己这么吃下去,家中生计可就难了。

陈二送别了小妹,一个人牵着老牛在田埂上漫步,时不时扯扯绳子阻止老牛吃别家的麦苗。

天边夕阳已然如火,陈二也到了返程的时候。这乡间旷野,早已染上暮色,金黄的余晖洒下田垄,如梦似幻。这天地间,仿佛此刻,唯一人一牛而已。

直到夜幕彻底落下,月明星稀,陈二才牵着老牛到家。

陈二也不呼唤家人,默默推开虚掩的木门,把老牛牵引到牛棚,这才回身关上大门。

往常这时候,家里人都睡了。

陈二蹑手蹑脚的推开里屋的门,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暗骂一声,陈二忙去厨房拿火折子,这总得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才好下手去搬。

按下盖子,陈二轻吹一下,火折子很快复燃起来。斑驳的火光点亮了屋舍,影影绰绰。陈二这才看清,那绊倒自己的,是一具浑身染血的无头尸骸。

陈二几乎是在看清的一瞬间,便狂退不止,步伐不稳跌倒在地。

“爹,娘,小妹!”陈二大喊。

“爹!娘!小妹!”陈二声嘶力竭。

只有沉默晦暗的夜色回应着陈二的期待。

没有人知道,陈二是怎么在一个晚上收殓了三个人的尸骨。邻里都是早起才发现陈家两口子没有一同去田里干活,往常他们都是最早到路口等着的。到了陈家,众人只见到陈二一个人坐在里屋的门槛上,形如死木,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院子里是三座大小不一的坟冢,村民们这才知道昨晚陈家出事了。族公是最晚知道的,等到了陈家,大多数村民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与陈家父母交好的妇人还留在这里照顾陈二。说是照顾,也就只能是看顾着陈二而已,陈二一直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一块窝窝头,就这么低着头,已经数个时辰没有动过。若不是还喘着气儿,真要让人以为这孩子也随着去了。

“陈李!埋葬了爹娘小妹就意志消沉了?你要是也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雪恨?”族公厉喝,如同惊雷在陈二心头炸响。

他就如同疯狗一般,把手里的窝头囫囵着硬塞进嘴里,踉跄奔行到水缸边,一瓢一瓢地往自己嘴里灌水。说是灌水,其实与往面上泼水无异。

族公走过去,一把抓住仍在一瓢瓢往脸上倒水的陈二的手。陈二缓缓转身,垂着头,低声唤道:“族公。”

陈二的发丝被水拧作绺绺,水流淋漓着往下蔓延,掩盖着一个孩子最纯粹的悲伤。

“本族的仙道种子,那个早些年出去的陈仙一,听闻前些日子破人道桎梏,已入地道之境,最近要回乡省亲,届时,我带你去拜见。”族公抚在古默头顶,“随我来吧。”

陈二跟着族公走出百步,转身长跪叩首。

二娃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