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后,顾影怜与向娇娇便分开。
从城门到山鬼楼的路途,枯枝败叶落在街边每一处,店家商户也不如从前般热闹,隐隐有种秋末的萧条感。
顾影怜心绪一下就变得沉重。
随之而来的风中带着一丝闷热腐烂的气息,是隔墙之外未及时救治的腐伤气。
哪怕还未亲眼见到,顾影怜还是感觉到了山涧城垂危的命数,事情比先前以为的还要糟糕。
无心再纠结抑郁的烦闷,顾影怜一声令下,马车加速赶回山鬼楼。
“何人在此驾车,速速下马!”守楼的门侍厉声道。
驱车的侍从提着山鬼令晃荡到门侍跟前。
只见门侍立刻跪下道:“是楼主吗?小人不知楼主已城,叨扰大人,还请降罪。只是近日山涧城祸乱,还请开帘检查,以防有患疾之人接机入了山鬼楼!”
门侍看似惊慌,实则临危不乱,恪守楼规。
顾影怜微微蹙眉,掀起帘子,让外头看个清楚。
她看着门侍有些许陌生,于是疑惑道:“你是哪个楼长手底下,瞧着陌生了些。”
“楼主见谅,小人宁尧,是前不久才来的,还未曾在您面前露面。”
顾影怜嘴角微微勾起,三分凌厉的美目斜挑向门侍,未等她出声,驱车侍从拔剑指向了宁尧。
“剑下留人啊!剑下留人啊!”宁尧大声含着冤屈,身体似乎被吓得瘫倒在地上。
可眼中的确丝毫不慌,视线穿过驱车侍从望向顾影怜。
眼底莫名充斥着坚定:“山涧城疫疾滋生,山鬼楼也深受其害,大多数的门侍都不小心染上了,因而前几日才广招门侍,小人恰逢通过,恰巧应聘上了罢了!”
“我保证,如有虚言,万死不辞!您可以和楼长确认的!小的原先就想来山鬼楼了,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也算是得偿所愿……”
宁尧字字句句都是真诚,面上看不出任何纰漏,可往往越是完美无缺的话术,更显得不够真实。
顾影怜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没说真话,很有嫌疑。
既然找不到错处,她便也没多说,退入马车里,回了山鬼楼中。
直到马车一点影儿都见不着,宁尧才收回了满脸的兴奋和谄媚,似是趣味的盯着远方,转瞬又成了那个恪尽职守的山鬼楼门侍,隐入烟尘中。
顾影怜寻到楼长,向其问了问近日的山涧城的真实情况。
原来,在顾影怜离开没几日,山涧城便开始有人生病,随着时间的增加,城内的各大药堂慢慢挤满了看病的人。
一开始,并无异常,风寒时起,若是往常,几天药便好了,谁知这次越治越严重。
轻则咳嗽长红疹,重则皮肤皲裂吐血,更甚者七窍流血而亡。
城内人心惶惶,骚动屡禁不止,又不知是哪日开始,传出该时疫还会传染,人传着人,紧闭家门,敛财出城的人越来越多。
山鬼楼产业众多,在其他店铺关门纷纷关门的时候,山鬼楼依旧敞开大门迎客,谁知某个外来的商户早早染上时疫。
恰巧的是,这商户热情好客,当日的客人,侍从里里外外基本接触个遍。
等楼长知道的时候,那商户早已横尸野外,顾不得追究源头,只能将接触的人都暂时隔离在东厢房中。
顾影怜听后心中一惊,如此严重的疫疾竟然就在身边发生。
她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去东厢房查看情况。在前往东厢房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位神色慌张的侍者,询问之下得知东厢房的病人情况不容乐观,已经有人出现了死亡的迹象。
顾影怜加快脚步,来到东厢房门前,却发现门口有几个守卫的身影,似乎在阻止任何人进入,瞧见顾影怜手持的山鬼令牌,守卫们才让开道路。
进入房间,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病人们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顾影怜仔细观察着病人的症状,心情愈发沉重。她意识到,如果不尽快找到治疗方法,疫疾恐怕会迅速蔓延,整个山涧城都将面临危险,甚至覆灭,或许再过不久,就会成为一座被抛弃的城池。
正当她思考之际,大夫徐来匆匆赶来,告诉她山鬼楼的重要药材已经快要耗尽,无法满足大量患者的需求,更严重的是就连徐来本人也无法诊断其病情来源,束手无策,能做的,也仅仅是浅浅缓解一下病患的痛楚。
顾影怜心头一紧,脑中闪过一丝念头。
而后沉重地望了一眼徐来,感觉这小老头似乎真的操心到白了头发,于是出声道。
“辛苦了,这一段时间你也受累了,后面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暂且先歇一歇。”
徐来也只是苦笑一番,这次山涧城的灾祸太重,而人又太过渺小,不死也会一层皮吧。
伤患们也认出了顾影怜,依稀几个人无助又带着希冀的目光嘘声。
“楼主,我们会好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