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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小山村,时不时会有爆竹响起,一家人坐在炕上,磕着瓜子唠着嗑儿,婆婆从缓好的冻梨中挑出一只最大的递给潇潇,说道:
“老吴家啊,老一辈儿担挑过来的外来户,算是个手艺人,村口碾房的碾盘还是大军他太爷凿的呢。唉,不过说来啊,村里也就他家人缘不好。”
“妈,我看他两口子挺老实的人,你们咋就说他家人缘不好呢?”
潇潇吸溜着冻梨,一边问着。
“在农村啊,都欺生,一辈连着一辈的欺负外来户。就是因为他家太老实,又有个富农的帽子扣着,村里人就都欺负人家,后来大军长大了,在村里没少干仗,看着老吴家出了个打架不要命的主,村里人虽说不敢再欺负他家,可也就孤立了他家了。”
“再加上老两口老实的过了头,有些事儿上也不咋争,就这样,还是没几家愿意和他家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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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一大早上,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被吵醒的人纷纷起来出去凑个热闹。
只见子璇挺着大肚子,在一户大门前双膝跪地,一边磕头,一边喊着:
“老吴家今天杀猪,请叔叔伯伯捧个场!”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有消息灵通的村妇说吴家老大被判了死刑,这是他媳妇过来给吴家老两口养老来了。
“看着闺女岁数也不大啊,怎么就,唉!”
“老吴家祖坟这是冒了清烟了。”
不一会儿,这家人的女主人披着衣服就出来了,赶紧把子璇扶起来,说道:
“这刚才忙着烧水呢,妹子没冻着吧,快上屋,快上屋暖和暖和,我这就给你哥打电话,让他马上去你家昂。”
子璇摇了摇头,道声谢后,继续走到下一家,依旧跪在地上:叔叔伯伯,老吴家今天杀猪,请来家里捧个场。
看到这个场景,前一家的女主人,一边骂着老吴家这特么是缺了大德了,把人孩子逼这样,一边找出手机给家里男人打电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子璇跪到第六家之后,就没人再让她跪过了。
围观人群里眼看着要到自己家门口时,赶忙钻出人群,拦在前面,说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七,一个二十多岁的孕妇,忍着泪水,顶着寒风,在每户人家门前都留下足迹。
许多年以后,老吴家儿媳妇成了一个衡量词,女人们骂男人窝囊,老人骂儿子不争气时,往往都会说:“你个带把的说的话都不如老吴家儿媳妇放个屁响!”
夜幕降临,众人酒足饭饱后离开了吴家,村里的女人们帮着收拾残局。
等归于平静之后,吴家老两口,坐在院里的花墙上,老泪纵横,泪水被风吹凉,滴在心口,却是一股暖意,老吴家,没散!
西屋热乎乎的炕头上,子璇轻轻的抚摸隆起的小腹,心里默念着,小宝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长大,等你爸爸出来时,咱们吓他一大跳!
冰冷的铁窗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是除夕和家乡,里面是思念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