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在屋子里没待多久,门外便传来了叫门声,示意他去明天工作的地方熟悉一下。
顾远跟着那人出了来时的院子,继续向西行了数十步,就来到柳府的西侧门,那杂役对看门人知会一声就被放行过去。
出了门,穿过三条街道,顾远就被领着到了一道大门前。那门上挂着一只匾额,匾额上书“长青镖局”四个雄劲有力的大字。
踏过敞开的大门,两人就进到了镖局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开阔的大校场,校场周围有几处兵器架子,架子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训练兵器。在校场后面还有三进院子,三个院子占地也有校场一半大小。
第二进院子有一处大屋,屋里摆着几张桌子和十来把椅子,杂役对顾远道:“那里是供给镖师练武之余休息所用,这里的打扫也交给你了。”
第二进院子旁边是饭堂所在之处,这地方足足有六个灶眼,够四五十人开伙的。
“这里有专人负责的,你只需要收拾收拾院子外面就是了。这最后面一个院子是议事的地方,需要你时他们会让你去打扫的,今后这里就由你和其余二人负责了。”
杂役见顾远不知所措的样子挥了挥手道:“你这工作是夫人特许的美差,打扫的事情很容易解决,平时没事还能在这里练武,以后若是小有所成,安身立命总不算太难,万一学了镖头们的绝技,可就从此改头换面了。”
顾远自小喜欢武侠小说,听说这里能学武功颇有些心动。但这激动却没有持续多久,他身上有多处伤口,全身疼痛难忍,走路都一瘸一拐,哪里还有练武的余地。
在又熟悉一遍校场的布置之后,顾远跟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晚上顾远躺倒在床上,便陷入了对原本生活的追忆中,对自己毕业后有所期待的父母,宿舍里朝夕相处的儿子们,好不容易熬下来,不用再见的实习老板,通通涌入了他的脑海。
本来兴许从此既定的日子突然终止,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现在身体还上残留着伤痛,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痛苦,让顾远无法入眠,尽管刻意逼迫自己早些睡下,他还是直到凌晨才昏昏睡下。
第二天早上,顾远被催促起床叫喊身给惊醒了。摸了下有些疼痛的头颅,他便匆匆起床洗漱吃完了早饭,沿着昨天记熟的路,到了长青镖局的校场里。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员多数是些健壮的汉子,他们正将校场围作一团。
为了解这世界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顾远决定上前瞧个仔细。仗着身材瘦小,他很轻松的就从人群后面挤到了最前面一排。壮汉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群中间,也就没注意到顾远。
顾远定睛一瞧,发现校场中心正站着是一老一少两人。
那老者看上去有六十来岁,身着一件青色短衫与黑色长裤,头发眉毛已经斑白。老者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两旁太阳穴也是微微隆起,他每呼出一口气,嘴唇上的胡须,便随着呼出的气息动上一动。此刻他正佝偻着身子,胸口也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一双干枯的手,正持一根两指粗细的齐眉长棍护在身前。
对面的青年大概还不到二十岁,浓眉大眼,其上嘴唇极其薄下嘴唇却反而很厚,张口时一口白牙十分夺目。
青年太阳穴也是微微隆起,脖子尤其粗壮,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此时他正赤裸着上身,高挑的身体上肌肉分明青筋凸起,力量仿佛正要从他强壮的肌肉中奔涌而出。
他双腿扎着马步,双手紧握成拳摆好进攻的驾势,马上就要迎棍而上与老者开始过招。
那两人隔着两丈远相对而立,战斗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校场众人都一言不发地观察起两人对峙的架势起来。见到顾远一路挤到前面,又是个新面孔,众人也不恼怒,只是周围几人伸手向前拦住了他,还有一人把食指竖置到唇前,发出“嘘”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顾远点了点头随后站定不动,很快人群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只拼招式,不用内力,游老你确定吗?”青年笑着活动了下腕子,似乎是认为这种拼体力的爱拼,对年轻力壮的自己更为有利,颇有些占了便宜的感觉。
“本来就够费力的了,再拼内力,恐怕等不到晚上,肚子里这点食就都耗干净了,只比一百招就差不多得了。”老者摩挲了下手里的棍子,耸了耸肩,露出一抹苦笑道。
终于,二人在又对视了一会儿后,老者的一声爆喝双手举起长棍,便抢先攻了上去。
老者以棍作枪,一棍直朝着青年胸口刺去。这一棍威势极强,棍子划空而去时,空气发出刺耳呼啸。
青年却眼都不眨一下毫不慌乱,先是架起胳膊往外侧一拨,将棍子略微拨开,随后又向前迈出一步,与老者拉进了距离。
就在他又要一步向前欺身上去之时,老者略作调整,又是一棍从青年头顶上往下挥去。
青年这次以一个侧转身堪堪避过了棍梢,随后就借着转身的惯性,架起手肘踏前向着老者撞去。
那老者不去硬接青年肘击,以长棍先前落地一端支地,随后撑杆而起一脚飞踹青年面门。
“我靠,这老头这么大岁数还能这样,真是不一般人啊。”观战的顾远瞧见老者流畅的动作,不禁两手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青年矮下身子躲过这一脚后,老者旋即绕至青年身后,青年也移动到之前老者所站之处,二人以背对背站立结束第一回合的较量。
“再来再来,再让我见识些新招!”青年激动地大声叫嚷着。
二人回转过身子,重新摆好架势后旋即又交起手来,那老者棒影翻飞密不透风,时而还使出不俗的腿法,青年拳劲雄浑大开大合也巧妙地闪转挪移。两人在人群中央斗了三十回合未分胜负,在场众人无一不为二人喝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两人交手至四十多招时,老者抓住青年一步踏出,另一只脚支地的时机,突然俯下身子长棍随即横向一拨。这一式“拨草寻蛇”击中了青年的脚踝后,青年立时便站立不稳了,接着一个踉跄就栽倒在了地上。
正当青年双手着陆,就要弹起再战时,老者又是一棒斜刺而出,青年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撞上。
棒梢却停在青年鼻头没有击下,青年起身冲老者一抱拳道了声谢,便退回人群中去。
一场比试最终以老者获胜结束。一群人见二人比试完毕,也纷纷散去操练起来。
老者将手中长棍放回兵器架上,走到仍留在原地的顾远身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个'义'字,你这小叫花事情干的倒也对我胃口。以后你打杂之余可以和我学些拳脚,万一练出些门道来,能成一名武师,见天要饭的日子也就不复返了。”
老者嘴上说着对顾远刮目相看的话,但仍然改不了那种嫌弃的眼神,像极了高中被叫到办公室时,隔壁班老师的那种嫌弃的眼神。
“你他妈才要饭,你全家都要饭。”顾远看这老者心中暗自骂道。
老者看出顾远心中不忿,故作不理地继续开口道:“光有义气也不见得都能成事,你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龄了。虽然勤加练习仍是有补救的可能,但是看你这面黄肌瘦,没有血色的样子,我还是不太看好你。”
老者摸了一把胡须,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这小子的运气,倒是还不算太差,今天张镖头也在,一会儿让他给你验验根骨,要是他能看中你,可就是你的造化了。”
“游老您又说笑了,我的粗陋功夫哪里比的上您啊,不过我倒真是一直在找那个能继承我衣钵的人。且让我来试试今天这个新后生,适不适合学我的这套功夫。”一个低沉有力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后院传来,顾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那位张镖师。
“我靠,这年头也没补剂,还能练块练得这么好,真不容易啊!”顾远盯着来人,心中不禁暗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