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桃花居士在此画里留有奇妙剑法,挥舞间能狂风大作,云行雨施,连宁王都亲自求他入伍,举兵造反能胜算大增,可有此事?”徐浪问完,没有看宋子渊,细细观摩画中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这位大爷当真是行家呀,江湖上确实是传有这段奇闻。某一日桃花居士喝的伶仃大醉,就在这院中舞剑而起,忽然天上乌云密布,一位龙头人身的男人降在院中,自称东海龙王,见他剑姿优美,来到凡间亲自观赏,一时忘记降雨。二人一见如故,称兄道弟,并答应只要天下有人舞此剑法,便按剑意中招数落雨,以示呼应。随后桃花居士睁眼醒来,趴在这张石桌上,面前摆着一副醉酒画好的《狂风骤雨江山图》,原来竟是一场空梦。”
“这话是桃花居士作客宁王府上亲自所说,并没有大爷说的可以呼风祈雨之奇效,当年宁王誓死要夺下广明江山,为了增加胜算搜罗天下英雄,将一些传闻神奇的异士用尽各种手段,都收入麾下。桃花居士受邀前去喝酒赏月,被强留府中,皆因征战兵法中,得天气变幻之法,如天神相助,便听取副将提议,强行将桃花居士入伍为营,但他虽生性风流,却也有救济百姓之心,无故徒增杀掠自不可取,索性脱光了衣服,日日在宁王府中吃屎喝尿,装疯卖傻,众人见他真的像得了失心疯,才放他出去,回到这桃花庵中,醉死人间。”宋子渊将这段故事与劝诫说的历历在目,仿佛桃花仙人正在那石桌上醉酒,用剑构图的悠姿浮现。
“你无须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这套剑法我自然知道世间有人习得,你直接告诉我如何破解这画中机关便可。”徐浪猛的一回头,死死的盯着他,语气威胁着性命。
“好吧,不瞒这位大爷,小弟确实知道后世有人习得这套剑法,只是小弟将知道的都告诉大爷,大爷才能留小弟这条贱命嘛,性命攸关,我自然一五一十道给大爷听。”
宋子渊额头留些许冷汗,满脸苦笑,见鸡光明许久还未站起,想必已深受俱伤,真担心徐浪脾气不好一掌将自己劈死,接着添油加醋道:“据说某一日,有一位落魄浪子流落到此地,见桃花居士日日夜夜饮酒作乐,二人便一同醉生梦死在这林间,每天偷鸡摸狗只为换点银两买酒,久而久之,二人息息相吸,只因年龄差距,结为义气兄弟,旧居此地过后,那位昔日浪子竟感觉神识能出入在桃花居士笔下画里,自然顿悟了那套狂风骤雨剑,等桃花居士仙逝后,那位落魄浪子就离开这里,不知去向何处了。”
“这人我识得,你只需告诉我怎么领悟这套剑法。”徐浪继续冷冷道,仿佛下一句就是要他命。
“大爷我要是知道,我也就不会落魄于此啊,我上京赶考的钱都花在这酒上,不敢回家告诉家中老母,只得借住醉在这山林间苟活啊大爷……”宋子渊声泪俱下,哭天喊地。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徐浪举起紫气凝掌,就要往他天灵盖上劈去。
“大爷饶命,大爷!我给你想想办法!大爷听我说!”宋子渊惊恐双眼,求救嘶喊,见徐浪放下单掌,自觉继续道:“传闻桃花居士年轻时候出自吴县,在整个苏州府被人称作吴门四子,虽然吴门四子均已离世,但此地离吴县不远,可以到那去打听后人,也许留有破解画意的办法呀。”
徐浪听完并没有再理会宋子渊,只是给贾大宝使了一个眼色,大概就是按照这个规矩办。这时鸡光明不知何时站在徐浪身后,身体摇摇欲坠,眼睛不自觉的被一旁呈开的书画吸引,感觉水墨涌现,脚下的步伐变得轻松,仿佛行进间与沉重的肉身分离,天地间像换了色,一下子钻进了灰蒙蒙的画里。
徐浪刚要转身回击背后的鸡光明,只见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只有宋子渊看见,刚刚鸡光明灵肉分离,眼里闪过的瞳色一红一蓝,心中惊觉道:“这小子难道天生有异瞳?还是说我六尘秘术残留在他体内,竟让这小子遁入画里了?”
刚刚发生的事,汪澜只惊呆注目,并未发现异样。鸡光明听到宋子渊哭天喊地,以为徐浪要把他处死,又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胆识,竟直直站起身,双手抱着头摇晃,看得出剧烈疼痛,像行尸走肉般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鸡光明确实想要救人,只不过肺部的那股阴寒一下子往头上窜,冻到他浑身无力后,极寒的感觉又被一股热感驱散,舒服片刻起身往宋子渊那走后,脑子里两股极寒与极热之气,在太阳穴两处对撞,接着就是汪澜看到的那一幕,他双手捂头,弯腰曲背的朝前面走去,然后跌晕在地上。
鸡光明周遭改换天地,水墨雨点拍打在脸上,手抹一瞧,水墨便消失无踪,更加好奇仰头看天,居然有一只巨手握笔朝底下挥洒墨点,形成这连绵大雨,此刻他站在山腰中的小道里,左边是通往山顶阁楼的一方,右边是山下河流,一阵凄凄沥沥的哭声,吸引他往山下寻去。
他感觉到步伐畅快,刚刚还是身痛俱裂,不免边走边想:“难道我死掉了?怎么汪澜与宋子渊不在这里?”伴着淅沥大雨和这凄惨哭声,还没走到山下,心中一股悲愤渐起,想着到死都没能见到娘亲一面,这哭声该不会都是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才听得见的吧?想到这处,两股泪泉就涌出,撇着小嘴继续走。
走到山下后,前方河道的哭声越来越清晰,拨开枝叶丛林,见一妇人穿着桃粉花裙,坐在河边抹泪擦眼,想必就是她一直在嚎啕大哭。慢慢走近后,方看清此女与娘亲年纪相般,美貌冠艳,盘发玉簪,心中怕鬼的惧意消降些,凑近关心道:“这位夫人,你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那妇人抬头瞧着鸡光明,双眼红肿回道:“我心忧忧,相公已经多年未归家,只为将心中悲愤化作大雨,这雨一日不停,他便一日不开心,我也便也见不着他了。”说完情绪更加激动,眼中流出的墨滴融入墨雨。
鸡光明试着关心道:“夫人,你别哭了,你相公在哪,我带你去见他便是,你再哭眼睛就要瞎花了,只怕他站在你跟前,你也瞧不见咯。”
“我心忧忧,谢小相公美意,呜呜呜,我相公就在这天上作画,你瞧他又是喷酒,又是撒泪,心中一定是苦恼万分,我这做娘子的却什么都帮不上,我真是好没用啊呜呜呜呜……”哭着哭着开始捶打敲地,将对自己的怨气舒缓些后,又接着道:“若是这雨雾散去,我能瞧见他脸,我也心中好过些,可是这大雨磅礴里,我哪看得清,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消瘦了许多,呜呜呜呜…….”
鸡光明从未见过这等哭法,心中也有些急躁般抓耳想办法,瞧见刚下来的山顶阁楼与这只作画巨手甚近,便想到主意道:“夫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到那山顶阁楼去跟你相公喊话,叫他把脸贴近了给你瞧见,你自然就高兴些了。”他指着山头,脸上露齿而笑,墨雨都钻进了牙缝里。
“我….我姓秋,我心忧忧,旁人都叫我九娘,你也这么叫就行。”秋九娘道。
“好的九娘,那你等等我,你心忧忧省着点力气,待会你相公看到了,会心疼的。”鸡光明留下这句宽慰话,又钻回墨草堆往山头赶去。
在这狂风大雨中,鸡光明一阵猛赶,一会儿间就奔到山头,脚上的石路也铺上了青石板,只见那阁楼底下原来是一处院子,有两位老先生在对话,鸡光明走上去就打起招呼。
“两位先生,请问哪里有路上到这阁楼顶?”鸡光明拘礼问道。
左边那位青衣宽袍,黑纱布帽的老先生有些生气道:“黄毛小儿,目无礼术,没看见我们两兄弟正在讲话嘛,也罢也罢,闯进来的都是一个目的,学完剑招赶紧滚就是。”他一手摸着白须,一手指着鸡光明,让人注意的是这位老先生右手有六根指头。
“子曰:养不教父之过。老祝,这没有家教的孩儿我们无须跟他一般见识。”右边穿着灰色宽袍的老先生,跟着说道。
“哎呀,是在下的不是,那我不多打扰,你们接着聊,告辞。”鸡光明尴尬无比,转身就要往阁楼那边跑去。
“往哪里去?回来!”那六指先生,不知从身后何处掏出一把古琴,横琴托住,右手往前一扬,六根丝线从指尖迸出,将鸡光明浑身缠住一拽,拖回了跟前来。
“喂喂喂,老前辈,你绑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