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白芒岭上一男一女从坡道往下追赶着,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是哥哥,十岁,后面的是妹妹,八岁。
妹妹在后面喊道:“等等我,哥哥。别跑那么快。”
“你快点,阿娘的饭都快熟了。”
道路两旁是和他们一样高的白芒,坡道上连片生长,白色的花絮连成云朵一般,风一吹涟漪般铺开,两个人背上都背了一个竹背篓,里面是他们今天在山里采的药。
下了白芒岭是一片枫林,穿过一片竹林,过一条小溪,便是他们的家。一架竹桥横在溪上,桥头便是一颗大香樟,郁郁葱葱把他们家前院子给覆盖了一大半,院子里种满了蜀葵芭蕉美人蕉绣球风信子芙蓉紫荆等各种花卉,一个篱笆门进去,便是他们晒药的场所,只有中间铺了麻石,里面只有一颗桃树,然后就是他们的家,竹子作墙,茅草盖顶,左边房间是阿娘阿爹住,右边房间贮藏了各种药材,哥哥裕丰和妹妹晓芙住在后院盖的两件茅草屋里,后院种了五六颗杏树梨树李树等,还有一方池塘,从山里面引下来的活水,池塘里有一些荷花,清澈见底的水,有鲤鱼欢快畅游。
哥哥一推开篱笆门便大喊道:“阿娘,饭好了吗,我饿了。”
妹妹也跟进来,气喘吁吁:“我也饿了。”
贞娘从屋子左侧的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笑盈盈看着两个孩子,道:“快把竹篓放下吧,过来这边吃饭。”
厨房后面临溪,搭了一个平台,上面一张大樟木长桌,周围几把竹椅,平台四面镂空,用一些白桦树间隔着搭起一个茅草棚,这便是他们接待客人以及吃饭的地方。
裕丰走到平台上,去看那桌子上的饭菜,问道:“阿爹呢?”
贞娘步过来,手里拿着几个盛饭的空碗,说:“你阿爹出去有事,今天不在家里吃饭了。”
“又有事,就数他最忙,整天神神秘秘的。”
贞娘听了,看着儿子只是抿着嘴笑。
晓芙一阵风冲上平台,两边鬓角汗湿湿沾着头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贞娘道:“阿爹什么时候出山也带着我呀,我要去菡萏城买头饰。”
“你那么一个小小的头,要戴多少头饰,你现在两边挽着鞭子结成发髻,用丝绦扎起来,多好看,非要拿阿娘的蝴蝶银夹夹在头顶,臭美的很嘞。”
“等我再稍稍长大一点,头发再多一点,就可以结成大发髻,戴阿娘的七彩云玉簪子了。”
贞娘听了只是笑,伸手招呼俩兄妹坐过来一起吃饭,俩个孩子坐在对面,狼吞虎咽,贞娘只用筷子稍稍沾了几片蘑菇,送入口内,欣慰地看自己的孩子吃饭。
吃完了饭,贞娘对裕丰说:“你今晚不用捣药了,还是自己去看几卷书吧。”匆匆提了几尾鱼,出篱笆门,从前院右边一条小路沿着溪流行了十多步,一颗大银杏树上一个小木屋,飞身上去,从鱼嘴里褪了草绳,把鱼放在木屋里桌子上一个紫金钵里。
裕丰道:“阿娘又去喂猫爷了。”
晓芙道:“可不是,一只猫,跟养了财神爷似的,山脚杏花村的甜心来我们家找我玩,看到我们家这么对猫,笑我们一家是傻子呢。”
两个人去到后院,走到院子里的竹床边,打着饱嗝,顺势躺了下来,头对着头,看天。那天之上一大爿的七彩祥云,祥云上便是天界。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山头之上,正要滚滚落下,映着一片晚霞,裕丰晓芙的脸上也都红红的。
“什么时候你我能够修炼到仙格五档,也飞升到仙界去做个神仙官。”晓芙叹了口气道。
“阿娘就能飞升,但是她为什么在灵州下界。”
“不晓得,大概她不愿意做神仙吧。”
“你可曾见过阿爹飞升。”裕丰问。
“未曾,阿娘都是仙格五档,她什么话都听阿爹的,难道阿爹的等级还在阿娘之下吗?”
“可是我们从未见阿爹飞升过,他每日只在房内炼药,要么就是出去有事,平常会教我们一些功法,要么就是在小木屋里和猫爷待在一起,且每次上去都是爬梯子,如果他果然比阿娘厉害,应该也会飞升才对。”
晓芙打着哈欠,说道:“我不知道,我吃了饭困得很。书我也不想看了,功法我也不想练了,我等会儿就要回房间睡觉去了。”
裕丰撇着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一个女孩子家,即便成仙,也不过做个宫娥罢了,你不上进我习以为常。”
晓芙没做声,一骨碌翻下竹床,走到院子一边茅草屋,上木板台阶,上了走廊,径直走过哥哥的房间,进自己房间去了。
裕丰也慢慢下了竹床,上走廊,回了房间,天渐渐暗下来,他拿出夜明珠来,一直看书看到半夜,才把夜明珠重新放回木匣子里,上了床,心想再复习一下功法,于是盘腿打坐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到隔壁窸窸窣窣似有动静,裕丰屏息静听,开门的声音,是晓芙,从外走廊穿过,蹑手蹑脚下去了。
他悄悄开门跟了出去,看到晓芙鬼鬼祟祟出了前屋,开篱笆门,从院子右边小路一直到了那颗银杏树下,也不攀登梯子,施法化出冰晶台阶,弯着身子爬了上去,进了猫爷的木屋。
裕丰心里只觉得奇怪,悄悄也上了冰晶台阶,刚露出一个头,便看到晓芙扒着猫爷屋子里的桌子,垫着脚尖从猫爷的紫金钵里偷鱼吃呢。
“好呀,你个小蹄子,居然偷猫爷的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