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对外宣称过的名字都是网名?”
“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一个未成年人,没有社会关系,父母身份不详。你是怎么搞定身份认证的?”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犯法的哦~”他话未说完筱雨炽就将其打断。
散野思考了一下,微微点头。
“有可能。”说完他抬手把桌子上的一个黄色小收纳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张身份证,他先将第一张展示给筱雨炽看。
筱雨炽接过打量,这的确是真的身份证无疑,内容却有问题。
首先是照片上的青年,留着干净的寸头,瞳孔泛蓝,满面洋溢阳光之气。光看五官和散野十分有九分相像。
但看出生年份却是比散野要大五岁,就是说,身份证上的人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居住地址和此处一模一样。名字是,“王福贵”。
“这是我十三岁时在枕头下发现的。换作是你,能接受自己叫王福贵吗?更何况此人还不是我。”
“原来如此,你发现那人身份证的时候,他正好十八岁。他是你哥哥?或者说,为什么会存在一个比你年长的你?”
散野没有接她的话,因为他也不曾知晓这个答案。
他紧接着往下说:“生活中除了上网偶尔需要实名验证,其他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用得到身份证的地方。而且很幸运,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我麻烦。我也仅仅是用身份证绑定了几张银行卡......”
“你说银行卡?”散野再一次被筱雨炽打断。
“后面再说这个。因为王福贵这个名字实在难以入目,别人问我我都报网名。”
“年初跟一个认识了两年的网友提到过我这位王福贵的事。他说他可以帮我重新做一张身份证。我以为开玩笑呢,结果真寄来了。”
散野将第二张身份证拿在手中打量,照片是他本人,名字为散野,除了出生年份早了一年,其他信息都与他个人信息一致。他将这张也递给筱雨炽。
“还挺好用。”
后者接过一看,上面的信息如水波荡漾,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
筱雨炽愣了一下,手里拿着的分明是张材质和身份证一样的空白卡片。就在上一秒,它的内容还是完整的!
她露出怪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然后煞有介事地轻晃脑袋,嘴角小幅度上扬。
“我问你,你朋友是什么人。”
“不清楚。谁会在网上过多的暴露自己的信息啊!”
筱雨炽则是用一种极其鄙夷的表情说道:“你都不清楚对方是谁还暴露自己真实信息。”
“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觉得你是好人。”
散野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表情,“就是这么回事。并且我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他坑害。”
“没有什么值得坑害......那你说说银行卡呗。”
“也是十三岁时候有的,八张银行卡,每张卡里有五十万。”
筱雨炽听完把刚入口的奶茶一口喷在散野脸上,“大哥你管这叫‘没有什么值得坑害的’?”
见对方脸上沾满了奶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光顾着聊天,奶茶忘给你了,还好是加冰的。”
她吐槽完尴尬地用手纸帮散野擦了擦脸,随后把另一杯奶茶端给他。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神秘的身份证,还有钱财,是怎么来的?”
“想也想不出结果,还想它干嘛。”
筱雨炽无视散野消极的态度继续说道:“好像都是在十三岁这个节点突然出现的吧?保安也说你上完小学就没有再去学校了。”
“你从小独立长大,想必受过非常好的家教。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变故发生的时间点是在你十三岁的某一天里?而那银行卡和成年人的身份证是某人留给你自己生活用的。”
散野忽然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没有父母。不是不在人世了,也不是将我抛弃了,而是,没有。”
“没有?”
“他们从未在我的记忆和梦里出现过,也没有听别人说过。记事起我的记忆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包括很小很小的记忆也一样,从来没有亲人的印象。”
“这我无法理解。”筱雨炽闻言皱起了眉头。
“举个例子,我在很小的时候学会了游泳,并且知道是某个至亲之人教会我的。可问题就在于,我的记忆中没有任何那个人的存在痕迹。相貌、身形、声音、气味、情感包括与他的交流,全部都没有。就像空气一样。”
筱雨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且你总不能生下来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很明显,你的记忆......不,甚至精神,都被人动过手脚。”
她的话令人无法抗拒,散野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眼前这女孩直接就相信了自己说的话。而且还非常认真地给出这样一个玄乎的结论。
“记忆被人动手脚”是一件非常难以证实的事。但她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说了,丝毫没有在意科不科学的事。
紧接着,她用饶有趣味的眼神打量散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可能拿了奇幻作品里的主人公剧本?”
“你这个说法有点俗套。”
“你性格独特,五官俊俏。记忆受损,父母下落不明。十三岁就获得一笔可以让自己少奋斗许多年的财产。现在......还有美少女主动找上门。”说到这里,筱雨炽无耻地抿嘴笑了一下。
“而且,生来孤独。”
“孤独是什么?”散野立即反问了一句。
他斜过头不解地看着筱雨炽,正好将那对湛蓝色的眼眸暴露出来。
但此刻筱雨炽注视他的眼睛时,已不再能看得出像海,更像是一处无人之地的晴空。
太静了,静得连一只飞鸟都不忍干涉。
散野将头微微轻抬,向女孩发出疑问时的神情与那天空一般平静。
再凝视久一些,她仿佛已亲眼看到一幅画面:一块偌大的空地上,安静地坐着一个少年,他将手臂反撑于地面,久久地仰望什么也没有的天空。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许久。一天,两天,或许是多少年,他的眼神永远没有变过,正如他的天空也始终不曾改变。
筱雨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这幅幻想的场景中剥离出来。
“孤独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啦。可能,每个人对孤独的理解都不同。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自己的经历很不寻常嘛!”筱雨炽焦急地将话题引入正轨。
然而散野没有受她影响,继续沉浸地说道:“我把陪伴了很久的游戏通关或者动漫看完后,总感觉周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结尾曲在自顾自地播放着。我觉得,那像凌迟。我很想恳求它们停下,但内心清楚那根本毫无意义……”
“我身上是有许多奇怪的事,或许记忆也出过问题,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我无数次跟傻子一样大吼招式名,尝试发动异能力……最后无疑是未能成功。”
他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世上啊,有那么多凡人,谁没妄想过能重获新生,最后谁成功了?我反正没有。我甚至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自己热爱的虚拟世界迎来终结。”
“你快别说......”筱雨炽尝试打断他,但以失败告终。
“我会因一个梦的结束而感伤。我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伫立着,感受除我之外的事物都在流动,只有自己如同静止一般。这,算不算得上孤独?”
筱雨炽无视了他的问题,有些着急地吼道:“谁要跟你扯这些啦!!!”
“咳咳……散野同学,如果让你在一个超自然世界里开启新生,你会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话时双手撑着脸颊,眼里略带困意。
“这样的问题太多了,明知无法实现,却依然花心思去构想……不过,如果真有这种事确实发生在我身上了我再做决定。”
“这样啊。”
筱雨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立马将话题岔开:“哎呀,快十点了。你平时多晚睡觉?”
“时早时晚。”
筱雨炽低眸看着散野的奶茶,突然露出古怪笑容,这一行为自然被散野看在眼里。
“白天的女仆装让你很吃惊吧......”她小声嘀咕,像是说给自己听。
散野猛地楞了一下,空气瞬间凝滞。
他紧盯着眼前的少女,不敢喘息。大脑中无数个念头蜂拥而至,却一个也没有抓住……
他的手正在颤抖,出于诧异?或许还有兴奋。
“你刚刚说了,女仆装,对吧?”
“你有没有觉得,已经有点困了呢。”她话锋一转,无视了散野的疑问。
“你什么意......”后者好像意识到什么,不过为时已晚。
他感到眼皮无比沉重,脑袋如同一块被抛下悬崖的巨石一样,迅猛下坠。
“没什么值得坑害的”“没什么值得坑害的”“没什么值得坑害的”“没什么值得坑害的”。
这句自己说过的话此刻仿佛被复制成无数个小人,正手拉手围着散野转圈圈。
散野用意念强撑着,自己才得以没有被涌上头的困意迅速淹没。他简洁而明确地发问:“劫财还是劫色?”
筱雨炽“噗”的一声笑出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PS8留下,求你了,等了好久才......”他终于忍不住倒在沙发,死死闭上了眼。
来意不明的女孩确认散野睡着后,参观似的去逛了逛他的书房,里面有许多书柜都是装满的。
有初高中教材书,还有不同时代和种类的小说,文学著作,诗歌集,哲学心理学等书籍。
尽管没有人在看着,筱雨炽依然作出小幅度的鼓掌动作,以表示对散野的钦佩。
随后,出于好奇,她又轻手轻脚地走入散野的卧室,还将眼睛以下的脸部用两手捂着。
房间打理得很干净,墙纸是许多筱雨炽不认识的漫画拼接而成。
靠墙边有几个手办展柜装满了手办。床上有两个动漫人物的等身抱枕......
筱雨炽鄙夷地扫了一眼便离开了卧室,最后去到厨房,将冰箱拉开。
“嗯......喜欢吃土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