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之外,阳光明媚。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我身上,意料之外的温暖。
“小猫,我们出浓雾了?”我轻抚玉色的眼巾问道,“前面是什么?”“是村庄,有人。”小猫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主子要去问问吗?”“想不到,传送门后面还有这东西。走先看一会儿再说。”我刚打算找个地方躲一躲,就听见一声大喝。
“谁在那!”
闻言,我拔腿就跑。小猫一个劲在后面跟着我飞,我渐渐感觉身后的脚步声变重,看来,有更多的人追上来了。要不是我不能伤人,现在肯定给身后的人烧到只剩骨灰。
“站住!”
“主子前面还有一拨人!”
我急急刹车,停了下来,“小猫,左右有路吗?”“没有,他们把我们包围了!”“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我佯作叹息了一声,引来了很多不满。“你还能咋客气?说的好像你请客似的!”“是啊是啊,你是谁!”“何方妖孽!报上名来!”巴拉巴拉。
“朗日当空,可生紫烟。”随着字句的吐出,一股股紫烟凭空冒了出来,在村民的议论声中将我们的身形隐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趁机招呼小猫道:“小猫,咱快溜!”我迅速冲出包围圈,将身后的一团紫烟落在了身后。
“这个试炼到底想让我干什么?莫名其妙把我送到一个村庄,还有村民围攻……”我靠在树干上喘气,心里默默地思考着。此时,一句似曾相识的话飘到了我的耳边。
“小柠,答应我!答应我!”我瞳孔猛地睁大,冲声音的来源看去,声音是自己都没发觉过的颤,“小猫,谁说的这句话!”“是一个少年,衣衫简朴,和村民是同一种衣着。他是对着一个石像说的。”“石像……”我喃喃着,“什么石像?”“好像是一个小孩的石像。”小猫瞥了一眼,“是个女孩子,腰腹处有三个小凸起,边缘很模糊,以前大概是个圆吧。”这个回答直震得我脑袋嗡嗡响,我用力地捏着树干,指尖泛起青白。
要出去问问吗?
在被抓住和即将触碰到记忆的碎片之间,我感到心烦意乱。去问,去问,去问!这个词语在我脑海中不停叫嚣,我闭了闭眼,从树干后走了出去。
“那个,你好。”我出声试探道。
季沉舟的动作一顿,掩去眼底的哀伤。他抬起头,迅速打量了一下来人。和本地装束不同,大概率是外来人。玉色服饰,飞来飞去的球,家世较好。双眼蒙布,还是个瞎子。
“你是?”
“外来人,姓白。不知阁下为何对一个石像说话。”我的手心微微出汗。“受人之托。要求我每日来此说这句话。”季沉舟拂去衣袖上的灰尘,“在下姓季,季沉舟。”“那,季沉舟,那个女孩子是……”我抿了抿唇。“法师之女。我师父的女儿。我带你去见他。”季沉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那就不……了?”我的手腕忽然被一股力拽住,拉着往前走。一番拉扯之间,我实在是忍不下去,冷了脸色。“松手。”“你难道不想要知道那个女孩的事吗?”男孩的声音如同蛊一般诱惑,“想知道,就跟我来。”
我迟疑了。
迟疑之间,竟已经到了。
“师父,人带来了。”什么?!这个玩意把我带过来是他师父授意的?感受到他已经松开我的手腕,我便揉了揉。“白小姐,请坐。”声音苍老而深沉。我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等着他继续开口。
“你不是想知道我女儿的事吗?”白砻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要求。”“什么要求?”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帮我一个忙。一会儿我会把你催眠,你只要在催眠的途中找到一个人的就可以醒来了。”我眉头紧锁,在试炼中被催眠,一旦眼前人的话是假的,严重的话自己恐怕就永远醒不来了。但我还是问了:“什么人?”“沉默者。”白砻几乎是瞬间回答,似乎料到我一定会问。
沉默。
“你先说,我答应你了。”我靠在沙发上,有点怀念青离狐耳毛茸茸的触感。“我以前并不是司徒家人,也不姓司徒,我姓百,是司徒家家主的仆人。只是后来家族内部纷争严重,起因正是她——也就是那个石像。不知为何,不少人渴望得到她,但是搜寻过后一无所获。几天后,家主交给我一个女婴,让我带她赶紧走。此后我便来到了这个村庄,把那个女孩当作自己的孩子,从此沿用村庄的统一姓氏,在这里活了几十年。”
“然而不幸的是,这孩子六岁时中了石化术,化为了一座石像。”接着便是白砻无奈的叹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司徒家是法咒派的代表家族。”我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沙发扶手,“那时候的传言我也偶尔听朋友提起过,略知一二。”接着,我话头一转道:“村里的统一姓氏是什么?”
“很巧,白小姐,这个村庄也姓白。”白砻透过镜片注意着我的举动,“季沉舟是随母姓,他母亲是外来人,季姓也是化名,原来姓什么我不知道。”“也罢。”我直起身,“等我从催眠里醒来再讲也不迟。”说着,我忽然唤道,“青离。”“我在。”青离站在我的身侧,“你这里真是稀奇,我那边八点刚起,你这里就中午了。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本狐。”“一会儿我要被催眠,你在旁边看着我,可以和小猫换班。如果最后三天我没有醒来,就强制唤醒我。”我并未对青离的话有过多留意。“十顿大餐。”青离对我比了个十,“一顿都不能少。”“得,答应你了。”我哭笑不得,揉揉他的狐耳,跟着白砻进了里间,躺在床上。
白砻将手放在我的额上,清凉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那个女孩,她叫什么?”在意识混沌前,我问道。
“她叫,司徒柠。”
好刺眼。
我闭上眼侧头瞥向一边,伸手挡住光线。
这是…..哪?
破旧得掉灰的窗帘,脱线的被子,破了一个洞的枕头,只有我一人的空荡荡的房间。
爱心院,小黑屋。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猛地坐了起来。自己不是被催眠了吗?催眠后的地点怎么会在爱心院?我一把将窗帘拉得更大了些,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外面下雨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进小黑屋的次数里有两次是下雨的。这到底是哪次?这般想着,我敲了敲门:“喂,有人在吗!”意料之中的,没人应。我的手缓缓垂下,自嘲地笑了一声,背靠在门上。无论敲多少次,都是这样。还是,不要说话了。
昏昏沉沉间,门似乎被人推开了。我的胳膊被暴力拽着,硬是把我拽到了床下。“白七九,我问你,你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为首的女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低头的白七九。
我无意识地弯曲指节,一言不发。“你能不能不要装傻白甜,装单纯,一天到晚跟抑郁似的,假不假啊。”莫允儿一脸嫌恶,“还有这两句话,你不是懂吗?你倒是念啊。”我的视线中飘下一张纸,上面是我写给冯如的心语。只不过是外国文字,我念了一半,便不会了。“切,你懂还不会念,笑死人了。”莫允儿几人笑了起来,恶意踩着我的手,狠狠地向下压着。我咬着下唇,硬是没有出声。我的指尖疼到颤抖,低下了自己的头。“怎么不说话了?戳到你痛处了?”莫允儿挪开脚,笑容恶意。
“……”
混沌。
自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公益学校老师的话:“别人惹你的时候,不回答他就好了。你不回答他,他不就不会惹你了吗?”
是的,不说话就好了。只要不说话,就不会有事了。
很快,她们又出去了,连那张纸都没有留下。
“白七九,你看看啊,你最讨厌虚伪做作的人,这种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门又关上了。
不记得关了多久,只听见门“嘎吱”一声,我便抬头看了过去。门后站着的,是孙娜。她没做声,只是看了我一眼。自从上次和她聊天被莫允儿带头和南紫紫几人打断后,她就没和我说话了。倒也罢,我自己走便是。
当初我和莫允儿的梁子结下,少不了南紫紫的一份功劳。被朋友捅刀子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走近大厅,我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在谈话。莫允儿一眼就瞥见了我的到来,声音大了些道:“韩院长,我跟你说,那个白七九不晓得多厉害,好多人都是她的好朋友呢。”“是吗?”韩院长笑着问,但看向我的目光里已经满是异样的意味深长。”“我没有。”我的话语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好朋友……那些好朋友不都因为莫允儿和南紫紫造我的谣,已经离我远远的吗?好朋友……真讽刺。三年的友情,也不过如此。
“白七九。”我离开的脚步一顿,转头望了过去。“听莫允儿说,你到处造谣我?”路晁快步走了过来,与我并肩。“我没有造谣。你爱信不信。”我感到有些疲惫,速度快了些。“行啊,可以。”路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我们绝交吧。”
滴答,滴答。
墙壁上的时钟在不停地摆着。
思绪恍惚间,想起三年前他信誓旦旦的话。
“从今天开始,白七九,你就是我兄弟了。以后看谁敢欺负你!”
“兄弟之间,有什么不敢的。”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一起走路。”
……
“白七九,我们绝交吧”
兄弟,朋友。
我慌乱地抓住他问道:“能不能不要绝交?”“不可以,松开我。”路晁面无表情。“你为什么要相信她们的话?”我不明白。“没有为什么,绝交吧。”路晁转头就走。
半晌。
我回过神,扶着楼梯,一点一点地向上挪。这是我和他第二次绝交了。两次,都是因为他不信我。
回到宿舍,我径直朝最里面的床走去。。好歹宿舍没有那么破旧,勉强可以舒服。我这般想着,掀开了被子。
一股恶臭直钻我的鼻子,我干呕了一声,仔细看去,原来是有人泼了粪水在我的床单上。
“呦,白七九,你不会是半夜大小便失禁,拉到了这上面吧?”南紫紫捂嘴道,“马上就要熄灯了呢,也不知道你洗不洗得完。”
等我洗完,却发现宿舍的门锁了,怎么拍也没有人应。
就这样,我在门外睡了一夜。
沉入睡梦前,我似乎听到了莫允儿的笑声。
接连几天晚上,南紫紫都找理由不让我进去,有时也把她们的活计给我做。
“白七九,反正你那么有本事,就帮我们几个洗下衣服吧。”南紫紫看着我道,“毕竟你那么厉害呢。”
我垂着眉眼,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地,莫允儿接连几天为难我后,也许是累着了,今天上午没有多加骂我。不仅如此,她们对我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我不明所以,所以还是照旧的沉默。但,却总觉得心凉。
我走至宿舍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却忽然觉得不对。
午休时分,按理来说,应该是鸦雀无声的时候,此时却格外热闹。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门里的动静。
“我跟你们说,白七九那东西曾经有一个日记本,我亲眼看过,里面……”
我的日记本?!
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怎么可能?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和莫允儿梁子还没彻底结下的时候,曾给莫允儿看过日记,只不过过后几天,她就说出去了,但那件事情分明发生在路晁和我绝交之前。
时间不对。
我并没有急着进去问个明白,而是靠在门口,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墙壁。
一定还有不对的地方。
时钟的摆向。
思此,我猛地向楼道看去。
而那里,现在连时钟的影子都没有。
我一把推开了门。里面甚至没有人在小声谈话,都窝在被子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差一点,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自己就要再次陷进回忆的漩涡里了。
自从我十岁起,就没有人愿意和我结伴而行,路晁的绝交更是在那一年里雪上加霜。因此,我对绝交的时间记得格外清晰。
不过,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假象,我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找到’沉默者'”
可是老者的要求我还没有达到。胳膊上的伤依然有些疼痛,但我只能在这里再多待些时日了。
我不想。
我捂住了自己的头,逼自己去想怎么达到要求。
沉默者,顾名思义,不说话的人。可是这种人在爱心院根本就没有。哪有人一天到晚几乎不说话的!我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很奇怪,青离的话这个时候突然崩了出来。
“你这个人真古怪,被人说了还能笑出来。”
“你这里真是稀奇,我那边八点刚起,你这里就中午了。”
不对啊,我是当天早上八点来的,明明是同一天,青离却说他那边刚起。
时间流速有问题。
我在催眠前问了时间,恰好十二点整。我只经过了四个小时,他们却是二十四个小时,六倍的流速。
也就是说,我在试炼中每过一天,外面就相当于过了六天。外界三个月,按九十天来算,就相当于我过了……十五天?!
保险起见,我最迟在第十四天中午就得醒来。
而我在试炼中,已经过了五天吧?
我看向日历,随即一惊。
五天是没错,但通过日历旁破碎的镜子看到的我自己,让我感到惊慌。
我的眼睛,什么都没有遮挡。
因为,我的两只眼睛,都是绯红色。
“裴二哥。”
月良瞅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裴川之,忍不住开口道。
裴川之闻言,动作并没有停顿,也没有回话。
每次月良这么叫他,都没什么好事。上次是在裴琰之面前帮她掩盖在学校的纪律扣分,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裴二哥,其实吧,我觉得……”月良一步一步地往后挪,“你没必要为了那件事来针对白七九。”
“噢。”裴川之停下动作,将手机放在一边,“说说你对我的意见。”
这句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月良想着,刚要开口,又被裴川之笑着打断了,“你站着应该挺累的吧,过来坐。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话。”““裴二哥,真不用。”月良对上裴川之含笑的眼,还是认命坐过去了,“白七九她初来乍到,只是恰好和夕雅长得相似,再说了,她也不一定和你抢遗产继承权。”“听你的意思,小爷是那样计较的人。”裴川之摸了摸下巴。
“裴二哥你难道不是吗?”月良怀疑的话语雷到了裴某某。
“我记得上次有个男同学惹到了你,你没虽然当时没说话,但是你以后次次查纪律都逮着他一个人,人家都要被你整崩溃了。”
“还有一次,因为一个人在半路故意拦你,害你没能及时赶到学校,此后你天天差人拦他去学校的路,不仅是去学校的,去别的地方都是。他也要被你整崩溃了。”
“裴二哥,我们要文明……”话音未落,就被裴川之打断了。
“得,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裴川之放弃谈话,“干什么都行,写作业什么的,就是别在这烦小爷。”
“写作业”这三个字忽然点醒了月良。她的作业好像,一笔没动……
“川哥再见!”不等裴川之回话,月良就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裴川之哼了一声,下一秒便看见裴琰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川之,你看了水幕没有?”裴琰之瞥了一眼墙上,水从墙头往下流,下面有一个凹槽,可以盛住水流。只不过,水幕是固态水,有水的波纹,但没有水的流动罢了。“开了,白七九还在那片浓雾里面。”裴川之接过裴琰之手上的报告,“白七九的心理评估报告出来了?果然又是A啊。”心理评估分为ABCD四个等级,以A为最好,D为末。大多数人都是A,裴家的两个兄弟也是。
“的确是A,但这个A的回答,明显有避重就轻的现象。”裴琰之指了指几道题道,“比如这道题,问她是否感到自己的情绪经常波动不定,她的回答是不知道。偶尔几个不奇怪,但这一竖下来,她的回答一律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为了躲避什么,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是吗?可她喜欢看的书好幼稚,你看,童话故事都被她打了勾,这分明就是小孩子看的。白七九不会有智商问题吧?”裴川之吐槽道,“但是她整个的涂改痕迹很重,心乱。”“这就是问题之一。我问了钟诺北,他说,在有关面对负面问题的题型上,白七九打勾的力道比其他问题要重,这个简答题,让她难过的事情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起争执的过程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和解的结果写了一大段。”
“直接点说,就是白七九的这份心理评估报告有很大的问题。”
如果对某一问题避重就轻,那么这个人要么对其不在意,要么就是为了逃避什么。
只可惜白七九写字的力道过重,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后者。
寂静。
后来的几个星期,裴家兄弟各干各的,确保一名裴家人待在试炼区。偶尔,两人也会碰在一起。
“松手。”冷漠的女声传到他们的耳边,惊裴家兄弟之间的寂静被打破了。
裴家兄弟看回水幕,正巧碰上白七九被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拽着走。那个男生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让白七九迟疑了下来。画面一转,白七九在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面前坐了下来,那个老人让裴家兄弟感到一股陌生的熟悉感。他们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早就去世的中年人,百奇旭。
但是他们听不见那个疑似百奇旭的人说话。
紧接着,一个令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出现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除了两只狐耳其他都和正常人一样的少年凭空出现在白七九身边,白七九顺带摸了摸他的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