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神煌城有一条小巷。
北面是座残破的佛庙,南面是百姓们的茅屋。
平日庙内的佛像蛛丝满布,门庭也一片冷清,只不过今日罕见有了香火。
茅屋内涌出多人,老妪持帚而来,从老翁到幼童手持一根根黄香,所有人脸上都掺杂了惶恐。
唯有那些妇人怀中正吮吸的幼婴不知发生什么。
众人跪在庙前轮番三叩九拜,忏悔往日拜仙不拜佛之罪,嘴中之词尽求保佑,当听到长街上传来的隐约蹄声,皆露恐惧之色。
据说位于西荒的魔国派人潜入大秦帝都,以邪恶秘法种于幼婴之中,魔婴若出世,必危害帝都治安,明国师请示秦皇之后,如今终有决断。
斩尽帝都两岁以下婴儿——杀。
伍长家的大门紧闭上栓,他贴着门缝惊恐望着巷子里,见街坊四邻竟拿出锄棍钉耙。
结阵对抗官兵,誓死拒交婴儿。
你,你们,不要命,了,啊~
“杀!”
一名国师府家将厉声喊完,铁骑从西面冲入狭窄巷子,旋即巷内哀嚎,哭喊,尖叫,宛若炼狱。
伍长与这十几家在巷子里生活了许多年,从更夫到屠夫都很熟,无数把锋利的青铜剑切开熟人们的脖子,看到熟悉且不甘面孔的头颅滚落在泥地上。
他听着利器砍入肉排的声音,双腿不禁颤抖起来,看到鲜红的浆液浸透泥路,十倍于血腥杀猪的场面,终于忍不住胃里的汹涌,扶着门栓呕吐起来。
顷刻有帝都军粗暴闯进伍长家里,翻箱倒柜,似乎寻找什么,对老迈伍长视若无睹,这时外面一名副将再次大声命令道:
“孩子全部带走!”
巷子东面尽头的拐角处,有人影一闪而逝。
“一群畜生,可怜的小家伙是谁把你丢在这,你爹娘好狠心啊......”
一名背着未上弦之弓的高大男子,闪到帝都军视线之外的墙壁前,咒骂的声音恨意十足,满是绝望的脸孔望着怀里幼婴却出现了希望。
灰黑粗麻襁褓裹着一二个月大的幼婴。
不哭不闹,双眼是世间最澄澈之物,好奇打量这世间,脖子上挂着一块不知什么木头制成的方形木牌。
高大男子很好奇,粗糙带茧的指腹来回翻看,发现仅刻着一个字——傲。
巷子那边搜查民居的帝都军没有花多少时间,很快完成了搜查任务。
那名副将看到士卒怀里的一个个柔软婴儿,逐一查验,虽心有不忍,但想起勾栏又大又软的白馒头,以亢奋的声音报告道:
“九个男婴,五个女婴,共计十四。”
......
大秦皇朝。
新政十五年的秋。
暗谷的枫林开始落。
这座处在皇朝北方三州交界地带的隐蔽峡谷,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发现,上面蓄养了大量凶恶的妖兽,使这里成为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落秋时节。
枫树上的叶被肃杀的风一吹便四处飘舞。
少量金黄枫叶带到峡谷深处中,落在奔跑在山涧的黑衣客肩上,让暗谷深处的黑暗世界平添一抹色彩。
正逢秋季,这漫天落叶飘下正是时候,得到了人们热情的期盼,至少,数夜的积累让地底屋顶上铺上了层金色毯子,给人们增加了一缕希望。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林傲黯淡的眼睛忽然眨了下,盯着指尖所捻着一片金黄的枫叶,这像极了某国的旗帜。
作为已加入枭夜组织八年的菜枭,他已经受够了这里冷酷、血腥、无情的杀戮生活。
那无法掌控人生的无力感时常在胸膛悲鸣。
他对着躺在金色屋顶上的打盹黑衣少年喊了一声,询问道:
“小礼,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开枭夜......咱好歹是多年兄弟,你不至于去传枭那告发我吧。”
那名少年吹开了脸上的金叶,露出俊秀而稚嫩脸庞。
抬起手臂。
指着远处一棵巨大榕树下面的几个人影,起哄道:
“喏,去那接任务,天榜上的地狱难度,完成后给组织做够贡献,就可以自由了。”
这话林傲问了无数次,少年也答了无数次。
显然。
天榜对于菜枭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这一次......
林傲眼睛亮起,里面燃烧着希望之火,鬼使神差朝榕树走去。
屋顶上的少年朝伙伴远去的背影,赶忙吼道:
“你,你他娘疯了啊,天地人三榜,天榜是传枭做的,咱们只是菜枭。”
“等过几年,你晋升成了老枭,再去做天榜任务送死也不迟。”
他见林傲脚步顿了顿,然后做了个很憨比的动作。
十六岁的林傲对天空伸出拳头,再竖起中指,声音吼出了多年积攒的委屈:
“我都没试过,怎么能说我不行!”
......
屋顶的少年抽了自己一巴掌,脑袋猛颤。
脸上火辣辣的痛证明不是梦啊!
但他想不到林傲怎么突然会抽风,在枭夜做做任务杀杀人睡睡女人不挺好的吗。
“我可不能让他死,再找个生死搭档,其他人我信不过。”屋顶少年以轻功去追。
枭夜在大秦皇朝境内,但不隶属任何势力。
加起来大约五百人,远离朝廷管辖之地,常在三不管地区游荡,组织以接赏金任务为生。
而执行任务,有时一人无法做到,需要选择可信之人为队友,故而有了生死搭档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