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就是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
单梓柔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勇敢的一天,能勇敢地对着养育自己近三十年的母亲说出自己“大逆不道”的真实想法。
很显然,她妈妈也没有料到。
聂红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激烈,起初被吓了一跳,随后油然而生被冒犯的恼怒,她面色一沉,训斥道:“怎么了?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对着妈妈喊了?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老了怎么办?!哪有人可以不结婚不生小孩的?!要是人人都这么想,人类不都灭绝了吗?!”
缓了缓,她竭力柔和了表情,劝道:“再说了,你没有后代,谁给你养老?没有孩子要被周围人戳脊梁骨的呀!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单梓柔气得胸腔急剧起伏,有一股怒气蓬勃欲出,却受限于常年累月习以为常的软弱和不善言辞,根本找不到出口。
过了半晌,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她竭力睁大眼睛试图表现自己的坚决:“我……我自己承担……嗝……后果!”一腔孤勇被一个没憋住的哭嗝泄了气。
聂红忍俊不禁,看着自己快三十岁的闺女仿佛看着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一样,宠溺又无奈。她叹了口气,不顾单梓柔的抗拒一把抱住自己闺女,拍着她的背摇晃着哄劝道:“哎哟,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啦,一吵架就哭鼻子的?羞羞羞哦……好好好,不结婚不结婚……是这次这个相亲对象你不满意吗?那下次妈妈再给你找个好的……不要哭啦……”
被困在母亲温暖却强硬的怀抱里,单梓柔再度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如母亲所说的只是出于“对相亲对象不满意”?亦或是有其他深层次的原因?眼泪似乎把脑子糊住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无形无质的网困住了,无力挣扎,也无力思考,只有眼泪不停地落下。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同事老黄瞧见了她红肿的双眼,稀奇地凑过来问道:“咋啦小单?眼睛怎么肿了?不会是有什么感情纠纷吧?听叔一句劝,人呐,就得早点结婚!先成家后立业嘛!”
单梓柔难堪地避开他探究的视线,低着头一边假装在包里找东西一边含含糊糊地否认:“不……不是啦,昨天……昨天看电视剧来着……”
旁边坐在座位上吃早饭的陈姐闻言嗤笑一声,斜睨着老黄意有所指道:“哈,小单你可别听老黄瞎说,有的人呐,早早就成家了也没见到立什么业呢,啧啧,也不知道哪来的脸劝后生仔呢。”
老黄脸皮紧了紧,似乎想发怒,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生生忍住了,转头冲着单梓柔挤出一个笑来:“小单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考虑过个人问题吗?你看,我这有个特别优秀的男生,吃国家饭的,前几年也是忙于工作耽误了找对象,我觉得你俩就特别合适,怎么样?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哈?你俩多聊聊!”
单梓柔僵硬地半抬起头,瞪着老黄背后的办公桌,嗫嚅了半天试图挤出哪怕半句拒绝的话语,但直到老黄转身离开,也没能说出口。
再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发现微信里已经有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老黄介绍的”。
看着那个黑色的头像,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住了她。
人好像一旦习惯了服从,就再也提不起勇气反抗。
不知是出于惯性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单梓柔最终还是通过了那个好友申请。
她唯一的反抗也不过是犹豫半天后把好友权限改成了“仅聊天”而已。
但是通过后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她面露难色,“美女,我怎么看不到你的朋友圈呢?有照片吗?发我看看。”
有一瞬间,单梓柔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她在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打包论斤卖给了这个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否则很难解释对方这样理所当然地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底气何来。
但是即使隔着网络,她也做不到对人恶语相向,犹豫半天,只是弱弱地回复了一句:“我平常不爱照相。”
对面的人似乎不懂何为委婉的拒绝,依然是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没关系啊,你现在拍嘛。对了你是素颜吧?老黄说你挺朴素的不爱化妆,很好,我就喜欢朴素的女孩子。”
说完,仿佛还觉得自己很幽默似的,又发过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单梓柔简直快窒息了,怎么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好像他们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什么,他们生而优越,世界理所当然地以他们为中心,任何人都理所当然地服务于他们,他们即是世界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