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儿。”
百里姰将将走进王府,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她转过身去,只见一位温柔美人亭亭站在华盖之下,正是当朝昭阳长公主洛景熙。
百里姰将剑甩到紫英手上,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向洛景熙行过一礼,笑着唤道:“母亲。”
她身后,朱红的大门缓缓合上,依稀可见大理石阶前斑驳的暗红血迹。
洛景熙秀眉深拧,看着眼前的女儿,轻叹口气:“何必如此?”
百里姰上前挽过洛景熙的手,道:“杀一儆百罢了。”
她接过一旁婢女手中的绸扇,轻轻替母亲挡去四周飘飞的柳絮,关切道:“您身体本来就不好,何必要到外院来沾惹晦气?这些年,父王招惹的桃花债够多了,今日过后想必再不会有人敢贸然上门打扰娘的清净,哪怕是日后再来人,也都交给女儿便是。”
洛景熙顺着百里姰往内院走,两人一齐穿过垂花门,她道:“今日那妇人罪不至死,你如此轻易便夺了她的性命。”洛景熙摇摇头,“实是妄造杀孽,事情倘若传到京城……”
“事情若是传到京城,皇帝舅舅也只会赞我行事果决。”
百里姰打断洛景熙的话,垂眸一瞬,低声道:“母亲难道忘了当年阿弟是怎么死的吗?”
洛景熙眼中倏然划过一道泪光,紧紧捂住胸口,不过片刻,脸颊便滑落一滴清泪。
她怎么可能会忘?!
当年,若不是她一时心软,做主收留了那毒妇,她的小元亨又怎会落得个孤独惨死的下场!
洛景熙扶着女儿的手臂,春风抚过,吹起母女二人头上柳条婷婷袅袅,搅动一池回忆。
……
十年前,建宁王府。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撒向人间,垂花门内,红绸绵绵,整座王府张灯结彩,正是一场盛大婚礼前夕。
不到一天,建宁王要纳侧妃的消息便传遍了渝州城的大街小巷。
人们惊讶地看着王府门口那两盏高高挂起的大红鸳鸯灯笼,惊叹于这位新侧妃在建宁王心中的分量之重,竟用上了王妃入府才有的仪仗排场。
整个渝州城都陷入红艳艳的喜乐氛围,渝州城的百姓纷纷翘首以盼,密切关注着这场前所未有的盛事。
一片热闹喧嚣中,唯有一个地方静得吓人。
建宁王府内院的云梦庭是正妃洛景熙的居所。
此刻,云梦庭外,左右各守着一对穿盔带甲的兵卒,腰间悬挂的黑铁符彰显着他们建宁王的亲兵的身份。远处不时走过几队巡逻侍卫,在整座院子周围筑成一道铜墙铁壁。
昭阳长公主、建宁王妃洛景熙数日前因妒生事,加害侧妃楚莺莺及其腹中胎儿未遂,被建宁王斥责禁足于云梦庭。
今日,建宁王以妻礼重迎楚莺莺入府,为防王妃从中作梗,不惜指派亲军,直入内院,暂囚王妃于寝殿。
云梦庭主殿内,洛景熙面色凝重地坐在床边,怀抱着自己的小儿子。
元亨虚弱地斜靠在母亲怀里,小口吞咽着汤药。
瞧病的大夫被百里柯严令阻隔于云梦庭外,已经许久没来过了,是以这药用清水兑了又兑,淡到几乎喝不出味道。
元亨自去年冬日开始病重,能挨到今春,按大夫所言,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
锣鼓声自远处传来,洛景熙看着殿内大红的绸缎装饰,长睫扑闪,眼泪随即簌簌滚落。
“娘,我不难受。”
感觉到母亲的悲痛,小元亨抬起头,努力伸长手臂,试图替她拭泪。
洛景熙忙用手掌胡乱抹了把脸,哽咽道:“娘没事。”
“娘!”
寝殿窗户被人推开一条细缝,紧接着,一身吉福的百里姰翻进殿内,小跑到洛景熙和元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