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日下,是一条条黑龙,盘踞在群山万壑间。
已是秋分,空气愈发的冷寂,灿白的天空,被一层层强光的奋力地洗练着,将那片模糊的云絮,慢慢地捋的平整些了。
矮小的木屋,在群山万壑间,只是芝麻粒大小,可,这木屋中,却似有高人在此,那条条黑龙亦安分的很。
木门随着风,开开合合,咯吱咯吱的钝响,被时光静静地打磨着,倒显得这次第的清寂、悠然!
身后绑着一柄青铁剑的少年,阴郁的瞳子里隐忍的是悲伤、忧悒。
可认真的打量一番,他看起来又不似是一位寻常少年,他体内的气息浩瀚,如同沸腾的海。
他滞立在木屋外,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眼神执着,面色却已有些苍白,他肌体贫瘦,但气息却相当的雄浑。
少年脸上挂着几行清泪,嗫嚅道:“师尊,你真的不要炎儿了吗?”
他身上的粗布袍子,早已无法裹身,枯黄的皮肤,暴露在一片片冷风中,让人心底顿生出了几分恻隐。
难道身在木屋中的高人,就是如此的刻薄无情吗?
清泪扑面,在明媚的天光下,却犹似下了一场场阗厌的雨水,耳畔是清风轻拂着草叶的声音,又有枯黄的枝叶落地的声音。
而泪珠顺着少年的面颊流淌下来,却恰好坠入到他面前的那片泥洼中,于是,耳畔竟也响起了一则耐人寻味的声响。
木门咯吱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但此时无风。
少年身体一怔,苍白的面容上,渐多了一丝喜色,可恍惚间,才觉那便是一场骗局。
大黄叼着一根骨头,从木屋内,跑了出来。
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几日不曾食些饭食的他,身体已然十分的羸弱,仅凭着坚韧的内心,在苦苦地撑着。
老天似乎也不甘寂寞,或许,世人便是他们嘲笑讥讽的对象罢!
于是,眼下倒是看似是一片好天气,却轰然间,被一声闷雷给炸醒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少年的身上,可他仍旧一脸倔强,悲声道:“师傅,你若是愿意责罚徒儿便责罚徒儿罢!但徒儿绝不会认错的!”
木门开开合合,不知过了多久,总之这片天,已然黑了下来,岑寂的光,自木门中,慢慢地涌了出来。
透过窗户纸,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始终坐在木案前,一动不动......
少年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粗糙的手掌,他忽的扬起了脖颈,哽咽道:“师傅啊!师傅!徒儿本心无错,本心无错啊!”
苍茫的天际间,古老的凶兽,发出一声又一声充满悲意的怒吼。
这是我的本心......
那些狂风暴雨,又算的了甚么?我的心底依旧燃烧着一片嘹亮的火光,我是魔,是鬼,是兽,是天下苍生!
可我始终没有看清自己,我究竟是谁......
雨就只是在噼里啪啦的落着,那些隐在黑暗森林里的凶兽,此时,却皆在望向少年所在的方位。
那些愤懑的怒吼,或是充满悲情的呻吟,响彻云间,却又不甘地消失在了一片谜一样的雾气中。
“明日,随我去东荒!”木屋在强风中,更似是一个茕茕孑立的老翁,不知何时,它便会被那片暴风掀倒。
少年一脸喜色,道:“师傅!你原谅炎儿了吗?”
大黄摇摆着尾巴,吐着舌尖,哈出一口口温暖的热气,那块骨头,就一直放在夏炎的眼前,大黄窝进夏炎的怀中,腆着脸蹭着夏炎的袖口。
“大黄!乖!大黄!摸摸头!”少年艰涩的瞳仁里,终多了一分笑意。
师傅说,明日带我去东荒。
在夏炎的认知里,除了这破落的小镇,他从未出过远门!
自入了师门以后,他常年在这片没落的山头修炼,山头破破烂烂,却不乏泼皮,而此前,被他手刃的青年,也正是侮辱其宗门之人,于是在此久跪不起。
耿直的心,却无意认错!正是杀了这泼皮,才让他这位师傅,动了怒火。
可,那泼皮侮辱的明明是自己的师傅!可师傅又为何会责罚自己?
风雨交加的夜,匆匆落幕,少年僵硬的身体,只能维持一个动作,他始终跪在那里,直至那扇木门,发出一声咯吱钝响。
英姿挺拔的男子,实在是太过贫瘦,他立在风中,犹如一根桅杆,似乎很容易便会被那场风暴吹倒。
男子身上的长袍与那少年夏炎一样,同样破破烂烂,同样衣不蔽体!可看似泛泛无奇的男子,却是早先称霸江湖的一位狠人!
这看似贫瘠的山头,却是十分不凡的,因那山头上,时常会盘踞着几条黑龙,而在世间,能觑见黑龙者,屈指可数!
自这师徒两人将根扎在此处的那一刻,黑龙便再也没有离去!
在木屋前,跑来跑去的大黄,灵动的眼神中,亦有一丝不凡之处。
世间瑰丽,在长生者的眼底,或许终不阅,亦不足以阅!
行些路,食些干粮,夜色终褪去,恍惚间,几个时辰过去了,那清瘦的男子,坐在木案旁,他的右手边,摆放着一柄古剑,剑锋上冰冷的气息,竟不似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