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生在黑暗中摸索着穿行,刚刚苏醒后的虚弱让他走一步就打一个软腿。但他不敢停下来休息,害怕一停下来,就会再被某些不知名的东西袭击。就这么约莫挪了有数分钟之久,终于来到了郑吒叙述中的地方。
微弱的光芒投射进下水道,这是黑暗中仅有的一抹光明。水手穿过汹涌着波涛的大海,看到港口若隐若现的灯塔光芒不禁喜极而泣一般,任云生颇有一些喜极而泣的情绪,也不管地面的水渍瘫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灯光释然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走的到这儿,只是现在我还有必要去找解药么?”任云生怔怔地看着微光,喃喃说道。他摸了摸腰腹处的伤口,坚硬的血痂已经初见模样。他能感觉到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胶原蛋白在合成,组织纤维在编织、融合。源源不绝的能量被输送到这里,供应伤口的愈合。这具身体正在重获生机,病毒似乎开始消退了。
任云生不确定自己算什么,人类?变异体?还是那个疑似变异体的疯子嘴里最优秀的生物?至少他认为自己不是正常人了,也许,他已经变成了个怪物。任云生有些难受,虽然伤口愈合确实让他开心不已,但是乍然让自己接受“不是人”这个结果还是有些艰难。任云生想起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看过同学推荐的一些。讲主人公穿越到这种世界,乍一变成什么变异体,死灵活灵恶魔之体之后,施施然一笑就坦然接受了。这时候还来一段心理独白:没事,既然没什么副作用那这样反而更好,外貌变化基因变化没什么可在乎的。
当时任云生觉得这纯粹就是在放屁。作者是喝着大茶码着字,又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变化。好端端的作为人活了十几二十年,突然变成一个怪物,搁正常人身上谁接受得了?
要是真有这种主角,不是心眼大的能塞大象,就是脑子有问题。这就和作为人生活了几十年后,有一天醒来,变成了一只兽人一样。兽人之躯比人类强得多吧?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说:没关系,照样坦然接受的。
人艳羡的只是力量,当这种力量的价值不足以叫人牺牲外貌、身体等其他一系列的因素时。歌颂者只会唾弃这种力量。转而说:“宁愿作为一个人类,成为精神上的英雄。”人之心思,莫不如此。
任云生脑子不轴,也不是心大的主角,甚至觉得自己连个主角都不是。主角的话八成现在已经开挂打完收工回主神空间扮猪吃虎去了,自己最多也只是个被强迫着进来的、无辜的人。虽然他渴求力量,羡慕强大。但是叫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还是有待商榷的。只是木已成舟,他只能被迫接受。而且这份人不人鬼不鬼的力量,是他唯一能抓得住的,在这个恐怖轮回存活下来的凭依。
只有生命,才有足够的价值叫人舍弃其他的一切。
想通了的任云生无奈地苦笑,低吟般的笑声回荡在下水道里。像是有千千万万个他在同他一起无奈,一起接受这个现实。任云生抖落出那个僵硬了的水蛭尸体,想了想又把他揣进了兜里。然后掾着管柱爬了上去,掀开头顶的格栅进到了房间。
“至少先离开这里也许可以找到解药,省下一笔治疗费用。”
灯火通明的房间让任云生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揉了揉眼睛,眯缝着观察四周。等到眼睛适应的差不多了,才大张开眼皮,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如其他的房间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只有脚下站着的地方有一滩未干的血迹,暗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寻常的事情。
任云生俯下身摸了摸血浆,入手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温。或许那个疯子真的给自己做了什么改造。他能感觉到自己对温度的感知比健康的时候还要敏锐两分。任云生擦了擦手,沿着血迹走到门口,窥视着走廊的状况。入目满是如洗过般的殷红,血浆飞洒不弱于先前在餐厅看到的情况。一只体态颇小的舔食者歪倒死去,赖以猎食的长舌被一根铁棍硬生生地钉在了地上。任云生敲了敲门窗,看那只舔食者依旧静静地躺着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藏在身上的手术刀早已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杰西卡给自己手枪马特拿了也没还给自己。任云生心里暗暗埋怨了两句马特,屏住呼吸缓步挪向舔食者。他的眼镜同手术刀一并遗失在了下水道里,这无疑对任云生是个致命的影响。黑暗的时候还没什么关系,但一到有光亮的地方弊病就显现出来了。
任云生用脚轻轻踢了踢舔食者的脑袋,见无甚反应这才凑近了身子观察着它的伤口。舔食者背后几个圆孔,显然是子弹打出的痕迹。致命的伤害来自脖颈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延伸近二十厘米,就像是用一只大斧狠狠地斫开。白森森的骨茬狰狞可怖。
“这不会是人砍出来的吧?”任云生脸色连变,不由得喃声自语。蜂巢是地下研究所,不是地下冷兵器库。那古代猛将上阵杀敌用的宣化斧、大板斧决计不可能在这里有收藏,况且也用不到。而这伤口又是显而易见的斧斫伤,排除不可能的推测,只有防备紧急事态的消防斧。不过消防斧的开口有限,决然打击不出二十厘米的伤口。除非是出刀者命中之后,二次发力所为。
但目标是舔食者,不是泥塑木偶。这些狡猾敏捷德的猎食者不会站在原地任人去砍。想要造成这种伤口,势必然要有超出常人反应速度和判断能力,一刀不成,顺势而为!更重要的是,力量惊人!
任云生想不出蜂巢内还有谁具备这种怪力,也许爱丽丝都未必能做到。毕竟有那个疯言疯语的怪人在前,他也不好确定这个距离地面几十米深的地下研究所,到底还藏着多少鬼东西。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出手的家伙懂的选择工具和使用工具,不会是丧尸或舔食者这种只知杀戮的暴食野兽。
“也许就是爱丽丝吧,也许她还活着也说不定。也许吧,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藏有多少潜力”任云生看着舔食者的伤口出神,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腿上莫名没有力量,任云生打了个软腿坐倒在地。他暗骂一声打算掀起裤腿揉一揉,骂声未绝,任云生怔住了。不知何时,小腿处蔓延起了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直入到裤子掩盖下的深处。根根突起,鼓胀着想要冲破皮肉爆炸开来。
任云生惊慌地扒开上衣查看,正在愈合的伤口处像是一块腐烂的肉糜一样呈现棕黑色,血管呈放射状从肉糜处向四周散去,延伸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又或者说,根根血管从身体各处纷纷汇集到这个伤口。每一根血管都在搏动,比心脏更加强有力的东西正泵压着血液,源源不绝地流至此此处。
它们在输送营养给伤口!
“呕”任云生再也忍受不住,“呕”地一声吐了出来。只是他的胃囊里早就没有了食物,直到酸水也吐不出了,任云生才止住了吐意。
“不行,必须找到解药,必须要找到解药!还有十五分钟,也许可以治好这个,也许可以……找到解药,必须”任云生翻身而起,跌跌撞撞扶住了铁棍。他猛地拔了两拔,那铁棍竟好似镇压四海的定海神针一般牢牢地钉在地上。
任云生这才注意到,铁棍竟然不是卡在下水道盖的格栅缝隙中,而是撞断了铁条直直插入到地下去的!一开始任云生只以为是爱丽丝和其他的幸存者合力杀死了这只舔食者,但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情况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妈的,管他呢!反正又不是我干的!”任云生双手握住,运气猛拔。只听得一声尖利悠长的刺啦声响,铁棍猛地高抬,脱出了束缚。他不多迟疑,拄着铁棍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铁器摩擦的刺啦声无异于夜幕下的灯火,在静谧的环境下格外清晰。一张巨口咬掉了尸体的半个脑袋,接着它的主人化作一条带着腥风的赤影,朝着任云生离去的方向疾速掠去。
“噗”
黑血上涌,从任云生的口鼻中喷出。也许变异将至,他的身体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一路上他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口,黑血就像潺潺的水流,顺着他的脖颈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脸色呈现出可怖的苍白,除了黑色的毛发和血渍,整张脸简直如白雪堆砌的一般。但他不敢停留,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周围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任云生认出了这是来时的路,只要跑下楼梯就能回到月台上,那些解药就存放在月台附近。他不由得欣喜起来,感觉力量重新回到自己脚下似的,步子轻快了许多。忽然,他心中一凛,一股凉气飞快地从尾椎窜起冲入后脑。任云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一张涎着口水的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了他的脑袋!
任云生来不及多想,拼命扭动身子往一边侧开。他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去,舔食者会收势不及扑下楼梯。但他太慢了,任凭如何努力,他也差了舔食者不止一个层级的速度。待到任云生反应过来扭转身体,舔食者的长舌已如利剑飞快地穿透过他的面颊,硬生生地撕裂了他右颊上的皮肉。任云生脚下失了力气,求生的意志让他不计后果的抓住了舔食者的利爪。一人一兽狼狈地摔下楼梯。
皮肉被撕裂,漏风的嘴发出怪异的”呵罗罗”声音。任云生惊恐地嚎叫,冲击着舔食者尖利的吼声。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感知如此明晰过,入手的滑腻感,被利爪刺穿的刺痛,脸颊火辣辣的剧痛,还有时刻充斥着耳膜的仿若九幽下恶鬼的尖叫厉吼。
“我抄你给老子滚啊!滚啊!快……谁来救救我……去你……我不想死……”任云生怒骂着,不管舔食者能不能听得懂他的话,他只是一刻不停的,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难听粗俗的话全都骂了出来。最后了,最后十几分钟了,马上就能活着回去,但自己却要死了
任云生开始后悔跑过来找解药,与其这样死的话还不如默默变成丧尸。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帮他一把了,马修死了,这个直脑筋的雇佣兵队长为了给他们争取不多的逃生时间拉响手雷和那群该死的丧尸同归于尽杰西卡,任云生最后也没有等到她再出现,也许和马修一同死在了那声爆炸之中以马特和卡普兰凡人之躯,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又能有多少的存活几率?便是强悍绝伦的爱丽丝,也在那漆黑中生死不明。
任云生死死地格住舔食者的利爪和脑袋,但两方的力量相差实在难以逾越,那张血口正一寸寸地逼近任云生的脑袋,要不了多久,这颗脑袋就会填入进去,成为舔食者的食物。任云生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
“帮,帮帮我”
“妈的,我抄你们妈!我诅咒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我”
“凭什么让老子扛着他啊!凭什么啊!你们跑在前头,我会死的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