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棱,洒进东厢。
照得破席上吴琅的身形线条愈发地朗健。
这时,东厢门开。
颜丹宁顶着一头湿头发进来,身上散发着肥皂的香气。
吴琅睁眼,原来这女人在西厢里鼓捣了这么半天,是在洗澡?
路过吴琅身边时,颜丹宁特地加快了脚步。
结果等她逃到炕上,再回过身来,却发现吴琅连动也没动,心里又备受打击。
但伤自尊,总好过伤身体。
作为知青点里才貌双全的女孩,这一点她还是拎得清。
于是缩在炕角,边用干毛巾细细擦干头发,边问道:“还疼么?”
“不疼。”
“要不明天你还是别去了?他们说不定就在家里,等你送上门。”
“不去哪来吃的?”吴琅反问:“靠我妹留下的那点红苕干?”
这话把颜丹宁问住了。
毕竟尝过了大白馒头的香甜,谁还啃得下去红苕干呢?
直到吴琅续道:“放心,我不会傻到自投罗网的。”
这话从一个旁人眼里的傻子口中说出来,颜丹宁顿觉怪异。
但总算是打破了僵局,让她有了下来的台阶。
“恢复高考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不招结过婚的?”
“放心吧,会招的。”吴琅随口道:“等你考上回城,咱们就把离婚证扯了。”
一句话既回答了颜丹宁的疑问,又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贴心到令人愧疚。
所以短暂的沉默过后,颜丹宁违心地试探道:“要不你也一起考吧?不懂的,我们一起讨论。”
吴琅笑了:“我呀,五年级时,他们就把我撵回家,不让读了。”
东厢里,再度陷入沉默。
颜丹宁发现,自己总有把话聊死的天赋。
毕竟吴琅因为成分不好,家境方才败落至今的事儿,她也算是有所耳闻的。
刚才为了打破尴尬,偏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转天一早,颜丹宁醒来。
吴琅早就不在了,烂席也被收起来,靠在墙角。
颜丹宁唤着名字寻摸出去,却正遇上送饭过来的花寡妇。
花寡妇闻声色变道:“傻大个不在?他又去找黄泰来算账去了?”
颜丹宁着急之下,也没法回答她,只顾着一个劲地家前屋后地找。
花寡妇无奈,把玉米糊糊放在磨盘上,隔着院墙叫来狗蛋追问。
狗蛋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这可怎么办哟!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英子可咋活?”
与此同时,黄泰来的确把狗腿子全都纠集在自家门口,等着吴琅上门。
结果他们等了一个多钟头,没等到吴琅,反倒等来了急急惶惶的赵三媳妇孙叶。
胖乎乎的孙叶一到支书家门口,就打滚放赖。
直接坐到了地上,哭天抢地。
瘦干巴的赵三连忙越众而出地一问,才知道今儿吴琅去了自家,卷走了一锅面饼和半锅菜汤。
亏大了,亏大了。
赵三一个劲地后悔不迭。
可支书婆娘刘大喇叭更觉着亏得慌。
今儿供儿子这几个狐朋狗友的馍馍和鸡蛋,算是彻底白瞎了。
话说回来,还不如让傻子拿走了。
至少傻子拿的,没他们这几个狐朋狗友吃得多。
黄泰来跺脚咒骂:“走,咱们找傻子去!就算他吃了,也得让他吐出来。”
结果这一招呼,众人皆兀自未动,无人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