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章案牍劳形,经纬之才(1 / 2)早雨海后首页

殿外的风吹了进来,吹散殿内闷热的气息。本就宽阔的大殿,在众人离开以后显得愈发空旷。

王景坐在桌案边,看着纵横排列的文书,一边倒茶,一边对留下来的公孙越说:“说说罢。”

公孙越拱手行礼道:“主上,当前第一件事就是有关造纸术的推行,湄坞作坊供给湄坞还不曾有问题,但若要供给其他地方则力有不逮。”

其实湄坞本土若是全力开工是可以输送各地的,但王景不让,公孙越尽力竭智,直言相争,也没能动摇其心智。公孙越不解,但也无可奈何。

“当前车马有多少辆?”王景问道。

“除开维持日常的车架外,另有一百六十一辆车乘。”公孙越答复道。

“你看着分配给商会,让他们去翠山城做生意,翠山竹造纸细薄光润,可为一时之甲。”

“诺。”公孙越说完造纸一事后,继续说,“第二件事是造册登记,湄坞44000人中,男性人口为22545.6人,占51.24%;女性人口为2145440人,占48.76%。0—20岁人口为7898人,占17.95%;20—75岁人口为27874人,占63.35%;75岁及以上人口为8228人,占18.70%,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5940人,占13.50%。还有……”

“停一下。”王景打断道,他问:“识文断字的有多少人?”

“一千七百六十人。”

“多少?”

公孙越又复述了一遍。

“这就是你们扫盲的成果?”王景质问道。

“属下有罪。”

王景骂了一句娘后,开始思考起这‘4%’的‘高’识字率,难怪传功司一直抱怨工作难以开展。

“你不打算做些什么?”王景问。

“回主上,句读一事已经在有序推进了。”

王景迟迟等不到公孙越的下一句话,便问:“没了?”

“没了。”

王景气笑了,“您老就这么办事的?”

“招不到先生。”公孙越弓腰道.

“让闲职的文书去讲,每讲一堂,视情况进行补贴。我又不是让他们做秀才,只是识文断字,很难吗?”

“诺。”

“成年人我不管,但十四岁及以下的孩童必须就学,凡是阻挠的,每户加增两成税赋。”

见公孙越有些犹豫,王景道:“这是强制要求,不是和他们讲道理,恶人我来当,好人你总会做吧。”

“臣不敢。”

“你不敢,你胆子大得很。”王景拂袖道,“每年年底都组织人调查一下湄坞的受教育情况,纳入全员考核。”

“那如何考功?”

“你去问房敬。”

“诺。”

王景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一并都说了吧,免得你后面又不好办事。”

“主上,如今造纸,造册,考功等诸事繁杂,日不暇给,下面多有怨言。”

“嗯,然后呢。”

“望主上三思。”

王景诧异地看了眼公孙越,问道:“你今日很奇怪,往日你会为他们说话吗?”

“此前若言,有结党营私之嫌。”

“现在没有?”

“臣现在说的是事实。”

王景冷哼了一声,“难道以前就无怨言了吗?”

王景虽然不常视事,但麾下的虫豸是个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臣请以‘四科取士’。”

王景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向公孙越,示意他继续说:

“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日明达法令,足以决疑,能按章覆问,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才任府令,皆有公孝廉洁之行。”

王景笑了笑,问道:“谁足任之。”

公孙越理了理衣冠,道:“唯臣一人尔。”

“那便依你的意思去做。”王景思忖片刻,又说:“令各家各城区各举荐一人,考校合格后,入府为吏。”

“诺。”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王景好奇问道:“难道没有第三件事?”

“有的。”公孙越回应道,“第三件事是跟血妖有关。臣下本领低微,目光短浅,已然无法照顾血妖,还请主上另择贤明。”

“遇到什么麻烦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将双手笼在袖子里。

公孙越确实只是一个凡人,寿数不过百,但若说他本领低微,目光短浅,那湄坞就没有高瞻远瞩之人了。

至于血妖,王景去瞧过,与其说是血妖,不如说是血怪,有些奇特,但于他而言也就仅限于有些奇特了。

区区凤初境血怪罢了。

面对王景的轻视,公孙越则显得严肃的多,他认真道:

“臣以人族气血供养之,期十日,间有不逮。臣便以妖族气血饲之,期三日,弱如扶病,每况愈下,不得以死囚试之。”

说罢,公孙越免冠伏地请罪。

只听几声蔑笑,案首上那人问:“结论呢。”

“血妖无异。”

王景起身来到伏地的公孙越旁边,箕坐,他低声说:

“你好大胆,竟敢以人命养之,这与此前何异?”

“五谷丰,士民足,臣以为可。”

“放肆!”

公孙越依旧保持伏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王景又问:“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受金绶者,唯我一人知。”

言外之意,底层士卒有不少人知道。

“衙役?”

公孙越拜倒王景身前,道:“府衙只出了调动文书,后续事宜皆由虎贲完成。”

王景点了点头,毕竟这种事情总是要人做的,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严令……算了,你提抚恤,我签字。”

“诺。”公孙越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王景,继续说:“那民夫?”

“民夫?限制出入,软禁家人,这些还需要我教你?”

“那血妖呢。”

“这个我想想。”

血妖或是血怪都是需要生物血气饲养,现在他可以杀死血怪,就当一切没有发生,但稻黍稷麦菽必然受到影响,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疼。

“你先在这等着。”

说罢,王景起身往后堂去了。

一刻钟后,王景面色苍白的端来一个木匣。

“用此血肉饲养血怪,可用五年到十年。”他说。

公孙越埋头接过木匣,收入袖中:

“主上,还有第四件事。”

王景拉起他,说:“地凉。”

“谢主上。”

两人再次落座,王景道:“继续说。”

“事关军屯和康衢。”公孙越欲要起身,被王景挥手制止,让他坐着说,“军屯这一块,现有的民夫已经足以耕作,但民间多有怨怼,说耽误家中劳作。康衢,那边则是缺少相应的工匠。”

王景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不算太麻烦,“你要什么。”

“金银珍物。”

“聪明人用计策,蠢人用真诚。”

公孙越道:“主上,士民短视,无利不起早,非利不足以动人心。”

王景抿了一口茶,问道:“要多少。”

当王景听到公孙越口中说出的数字,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

“一千万两?你不妨把我卖了。”王景放下茶盏,“你们现在都这么贪吗?”

王景下意识认为这笔银子是要被贪七成,用三成。

公孙越摇头道:“主上,学校、造纸、车乘、军屯、路政、军政,桩桩件件都是要钱银的。”

“你嘴唇上下一敲就要我一千万两,不行。”

公孙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语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总结起来就是:府库穷竭,主上接济一下。

王景只觉得大腿内侧生疼,呛声道:“给你一千万两,你们能贪七百万两。”

公孙越道:“下吏不足以供饔飧,且不得暇,故多有贪墨。”

“放屁,月假四日,年俸十两,你可知小民一岁才得几何!”

公孙越道:“多事形劳,吏司不给假。且虽俸十两,支费亦多,如日常车马,家中仆从。”

王景冷哼一声,“吏司不给假,你这个府令干什么吃的。支费多,不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