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你怎能抛下我跟飞虎,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
木车旁,一位中年妇人头发散乱,眼圈泛红,泪水早已打湿了面颊,手轻轻颤抖着揭开草席的一角,却又很快收了回来,一下子面如白纸,瘫软在地。
黎飞虎没敢上前,他看不到草席下的阿爹是什么样子,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再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知多久,渐渐地他的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抽了几下,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苍白的脸颊哗哗的淌落下来。
周围很多妇女与孩子都在小声抽泣,每个人都很难过。
黎飞虎浑身颤抖,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是强忍着悲痛,擦去眼泪,来到阿娘身边,跪了下去,扶住了阿娘的胳膊。
从此以后,这个家,他就是顶梁柱了。
“青海叔……”黎见挤开人群,呆呆地望着草席下那双滴血的草鞋,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逐渐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小见,青海叔给你猎最好的灵食。”
他的脑海里浮现过往种种,飞虎哥的阿爹,他的叔,那个极为疼爱他的强壮汉子,就这样躺在木车上,没有了任何声息。
“我要给青海叔报仇!”黎见哭喊着,泪水模糊了双眼,怎么擦都擦不干。
到了这个时候,部落里的人都来了。
这次进山,以黎青海为首组成的狩猎队伍,足有十八人,都是青壮年。
他们原本猎到了一头成年的四角灵鹿,但是在回家的半途中遭遇了一头荒禽的突然袭击。
不仅失去了猎物,而且黎青海为了断后,血染战场,最终壮烈牺牲。
黎绵的阿爹失去了一条右臂,黎晚晚的阿爹瞎了一只眼睛,黎见的阿爹相对算好,只是断了一只左手。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不轻的伤。
“阿爹,你怎么样,疼吗?”黎见擦着泪水,来到站在木车不远处的阿爹身旁,红着眼睛问道。
黎青水身材高大,容貌英伟,身上血液点点,左手裹着灰色的麻布,浸出点点殷红,却怎么也感觉不到痛楚。
他的眉目间难掩哀伤,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黎见的小脸,声音轻缓,小声叮嘱道:“阿爹没事,不必担心,以后要多照顾你飞虎哥。”
黎见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今天本来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却遭逢如此巨变。
部落里一片愁云惨淡,气氛悲伤而压抑。
老族长颤巍巍走了过来,白发凌乱,嘴唇哆嗦,颤抖着声音道:“早点下葬吧,埋在后山的田冢,让青海的灵魂安息。”
后山不光有一片黑岩林,还有一大片种植麦子的田地。
田冢便是人们合力开辟出的坟场,人死之后,都会葬在那里。
没有浩大的葬礼,简单而快速,仅半日就完成了。
因为人死之后的气味不仅会吸引来荒禽异兽,还会招来山中怪邪,所以只要有人逝去,就会极简单与快速的下葬。
古老的土地会掩埋一切污秽,这是祖辈们总结出的经验。
夜里,黎青水叮嘱身旁的妻子。
“以后多帮衬青海大兄家的娘俩,出了这种事,日子会很艰难。”
“你也别太自责,这种事没人想看到,你的胳膊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
小小的黎氏部落,这样的一幕幕在每个家中上演,部落的人们善良质朴,都在为黎青海的牺牲感到惋惜,同时叮咛家里的老人妇女孩子,往后多帮衬飞虎跟他阿娘。
与此同时,年迈的老族长召集四位老人到家中,商议大事。
他们是兄弟五人,源自一个父辈。
黑石打磨的圆桌前,几人相对而坐,神色都很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