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这凝重的氛围,却说不出口,只呆在原地摩挲着楚嵘的手绢。
“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他终于开口。
楚嵘摇头。
“这里离漓城最近,那里水运发达,繁荣富庶,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他诚恳地说道。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明白你有很多无奈未曾说,但我希望,你能重新开始。”男子继续说着,“我叫陆予白,江湖再见,或许不见。”
楚嵘抬起头,直视对面人的双眸,点头道:“谢谢你,陆公子。我叫秦云舒,不是原来的名字。”
陆予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是个好名字。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愿你真能如此,做个洒脱的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陆予白起身告辞。短短几日的相遇与别离,看来是楚嵘——不,是秦云舒新生的第一章。
......
京城,雨夜。
楚岐手捧信笺踏上大殿,虽仍是少年,常年习武,身姿已如松柏般挺拔,步伐沉稳坚定,虽有稚气却看不出畏惧。
龙椅上的人面容庄严却有些憔悴,默然目视着楚岐的到来。
与之相较,立于一旁的丞相目色中多了几分杀意,已是天命之年,甚至比龙椅上那位更要年长几岁,却是神采奕奕。
楚岐双手高举信笺,重重一跪,道:“臣请罪!”
丞相冷瞧了他一眼,道:“楚岐,你家如今越发大胆了。”
楚岐回:“微臣惶恐。”
“陛下赐婚,原是念在太子殿下与令姊之旧识。令姊竟做出逃婚这等不知羞耻的举动来,视皇家天颜于不顾,置陛下圣旨若罔闻。此乃死罪,你可有异议?”丞相咄咄逼人道。
楚岐未曾犹豫,开口回话:“家姐之举有失大家闺秀之风范,臣无可辩驳。可对家姐行事之因,臣却不得不辩。太子殿下对新妇......实非君子所为。”
楚岐说到痛处,声音有些颤抖。三人沉默片刻,丞相刚想开口,皇帝轻咳两声,示意楚岐继续说下去。
楚岐继续道:“臣家教不严,家姐难称端庄。只是如今家姐已逃出城去,城外路途艰险,家姐一弱女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还请陛下念在亡父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任其自生自灭。”
楚岐微微一顿,跪着向前挪动几寸,道:“臣请辞,代家姐受责。还请陛下收回臣青骑将军之名、校场指挥之职。此后臣将与家母闭门思过,永世不再起任。”
少年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丞相微微握住双拳,眼神仍是犀利,想反驳什么。
这时,皇帝终于开口:“罢了。就如此罢。”
楚岐心头一颤,领旨谢恩。
就这样,楚家的基业毁于一旦,曾门庭若市的府邸阖上了厚重的门扉,寥落之中却并无悔意。楚家已经妥协了一次,将一个女儿嫁入了遥远北部的岭州,使其成为了权力制衡中的一枚棋子,再也不愿让另一个女儿也成为乱世的祭品。
哪怕失去虚渺的声名与富贵,纵然仍是不能团圆,也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