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收尽苍凉残照。
晚饭过后,林庆歪在躺椅上,摇摇晃晃,静静看着夕阳点点逝去。
忽然,
身后传来一阵碎碎的脚步声,架着山风萦绕鼻尖,林庆赶忙深吸口气,刹那间,幽香填满鼻腔。
半晌,
好似极为不舍一般,缓缓再从嘴中吐出......
“你非得故意这般轻薄我?”
女子声音顺着林庆的呼气声入耳。
“呵呵~”林庆转过身,讪笑,“太香了,没忍住,没忍住。”
女子一袭麻衣裹身,容貌上佳,此时秀眉颦蹙,满眼的嗔怪……瞧着别有一番乡村美妇的独特风味。
作势要发火模样,最终却长舒口气,颇是无奈:“哎,你啊!”
林庆腆着脸,“怎么,三娘?这个时间来找我?”
复杂地回望林庆,甄三娘很快撇过头,不予对视,“小兰说,今天课上大蒙他们又捣乱了?”
“嗐!小孩子嘛,不是啥大事。”
“知道你心肠软,可也不能太惯着。”
“嗯呢,依你的。”林庆点点头:“下次再闹腾,我指定打他们屁股!”
简单两句对话落下,两人间便陷入难明幽静……院外篱笆旁,一阵一阵的蝈蝈叫声,不知疲倦,愈发洪亮。
“林庆?”
“嗯,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下山的话,我可以……”
“我不想。”
林庆回绝的很干脆,可是声音却像隔了许久才传到甄三娘的耳中……后者恍然回神,轻轻颔首,“嗯。”
应声后,甄三娘提裙转身,朝近处的木屋而去,未行几步,又忽地回头:
“林庆,忘记告诉你,大娘白日里回来,她说…林七找到了。”
“哦?这个家伙跑哪去了?”
“应天府。”
“应天府?当官了?”
“嗯,说是兵部。”
“兵部?呵…这家伙,官搞得不小嘛。”林庆笑着回道。
这时他方明白,为何甄三娘刚才会有关于“如果想下山”的那么一问。
学生林七,入朝从政,官拜兵部,身为先生的他,岂不是能做更大的官儿?
“你?”甄三娘再次欲言又止。
“我?”林庆轻笑,“呵呵……三娘放心,明儿我就给他们涨学费,咱塞上书院出了兵部大员,学费,必须上涨!”
甄三娘终不再说什么,缓步离开。
……
在甄三娘心中,林庆与山上其他人是不同的。
平日里,大家虽然都喜欢互相调侃,言说…被掳上山。
可实际上,有且只有林庆是真的被“掳”,其他人……“捡”字更贴切。
当年,林庆以压寨相公的身份被迫上山后,紧跟着喝酒、拜堂、成亲、洞房……一条龙。
附带的,当然是一贯的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
所以,
于甄三娘心里,她天然就对林庆怀有愧疚。
更甚,后面还在林庆的带领下,寨子度过了一次又一次艰难危机。
甄三娘觉得……
林庆的每次决策,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可综合结局来看,又是那么合情合理。
她读书不多,但也分得清,这是个人聪慧才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切实体现。
而就这样一个人,却被束缚于深山之中……
当年还因为大娘、二娘的自作主张,她于洞房之夜提刀相向,逼迫对方同意假夫妻的事。
此后这几年,后者每贡献出的一点才能,都会让她心里复杂一分。
假夫妻是她用刀逼出来的,难道就因为后者展现出来各种才能,她就再要用刀逼迫……真洞房吗?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另外,还有个更深层面的秘密,她一直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