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本就不大,穷山恶水,也就数十户人家,能从村中走出来的人几乎不会想着回村,而老王德禄却是少见的回村任教的先生,执教数十年,声望几乎比村长还高。
他这一表态,不少原本已经开始准备黑狗血、糯米的村民,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要我说,安在,既然红姐是与你有纠缠,不如你先去探探路,看看情况如何?”
老王德禄缓缓说道。
“我同她有什么纠缠!”王安在一张正直的脸蛋顿时变得煞白:“不可啊,先生!那……那妖连郝道长都应付不来,我又怎么能行?”
王德禄哼了一声。
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读书识字的乡老,他的意见极其重要,也代表了一部分老人观念。
“安在啊,你从小就和红姐要好,不是我们做长辈的说你,红姐的宅子,怕是只有你才能进去了,你这么久没回来了,就是进去见见红姐、叙叙旧也是好的。”
“是啊,安在。你现在是在外面风光了,你不知道红姐在村里守了你多久吗?”
那王安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道:“都闭嘴!她王景红本来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这次回来也只是来送尸的,完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胡说!胡说,你们都是胡说八道!”
说罢,他竟抛下众人,转身就走。
姜凡老神在在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幽暗的天幕下,原来若隐若现地有间不大的泥瓦小院,院子及其周围很大一片空地上,没有任何牲畜活物的气息。
而村民们此刻正是在打量这间小院,胆小之辈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唉……”
见到这王安在离开,王德禄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他作为村中长辈,对村里大小各事都负有道义上的责任,如今红姐老宅出了这档子事,他心内焦急,此刻却有些束手无策。
姜凡看在眼里,手上轻轻一掐诀,把隐身术消了,踏前一步笑道:
“怎么回事,老汉,叹什么气呢?有什么烦心事,跟小道说说呗?”
年轻人声音响起,村民们这才发现竟然来了个外人,纷纷有些色变,盯着姜凡问道:“你是何人?”
村内之事,本来就不光彩,再加上村民们固有的排外情绪,顿时就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而那王德禄和王母,则是急忙扭头,看见姜凡那火光下若隐若现的脸庞,顿时就要叫出“仙师”二字,却发现怎么都开不了口,急得冒汗。
姜凡淡然拱一拱手道:“诸位乡亲们好啊,小道道号战天,与这老汉在永定城有缘,路过此处,有什么需要之处,尽管说来。”
“战天道长!”
王德禄终于得以开口,大喜道:
“战天道长,你怎么来了!太好了,这下就好了!”
众人脸色这才有些松动,原来是王老先生的相识。
而那郝老道,则疑惑出声道:“战天道长?王先生,这小兄弟真是同道中人?在下修道五十余载,道号如此儿戏的,还没见过几位……况且……”
他的目光在姜凡脸庞上扫了一扫,接着似是随意道:“如此年轻的道友,老夫倒还是第一次见识。”
郝老道自己先前便没能解决凶宅煞妖,这年轻小道士一来,王德禄便喜不自禁,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这让郝老道顿时大为光火,不由得出声嘲讽。
此话一出,许多村民也纷纷低语。
“哪来的小子,敢说这等大话?”
“先前那道士没成,这郝老道也没成,这小道士难道就成了?”
“就是!我看老王先生莫不是被这小道士诓骗了……”
姜凡瞥了郝老道一眼。
凡人修道,不过如此,即便是修了数十年,没有正法,不得机缘,欲修仙途难于登天。
“怎么回事?”他径直转向王德禄问道。
“战天道长,此事……”王德禄赶紧解释起来。
片刻后,姜凡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宅子的主人,也就是“红姐”的老父亲,前几月刚刚离世,留下独女“红姐”尚未出嫁。
而红姐,也在十日之前病逝;按照当地习俗,停尸三日,应当下葬,但就在众人抬着棺木前去“迎接”之时,种种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
先是院门紧紧锁闭,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之后,院内飞沙走石迎面扑来,棺木瞬间变得好似有千斤之重,吓了众人一跳。
更可怕的,众人再仔细往院内一看,竟遍地铺着各种动物尸体——蛇鼠、鸡鸭、猫狗,乃至于不少鸟雀,而且皆是从脖颈处斩断,无一不被斩首而死,吓得众人急忙请来游方道士、阴阳先生,驱邪赶凶。
但这郝老道已经是第二个请来的道长了,也拿里面的妖怪没有办法,反而被揍了一顿撵出院子,这也罢了,关键是……
“有人昨天傍晚看见,招娣正是跑进了这个院子,如今却一直不见人影,不知在里面情况如何了……”王德禄愁眉不展道:“招娣那小妮子,平日里最与红姐要好,想必是这几日上不见了红姐,思念得紧,这才偷跑进去。”
“那之前那个王安在,又是怎么回事?”姜凡问道。
“仙……道长在上,”王德禄察觉自己语出有失,顿时改口道:“那王安在,原本是我王村中人,自小与红姐玩得最好;不过,数年之前承了家业,便搬到那蒲县去了,听说在那里娶了别的女子,因此已经许久不见身影……”
“是啊,这一次要不是红姐死了,这王八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村看看呢!”人群中有人激愤地说。
“就是,当年要不是红姐,他王安在还吃不上一口饱饭呢!”
“道长在上,请助红姐脱离苦海罢……”王德禄恳切道。
人群中有不少人看见老王德禄此举,不禁面露疑惑:
这年轻白面小道士,真有那么大本事,让老先生王德禄都能如此恭敬?
而那郝老道,此刻更是有些气堵,连面皮都有些微微涨红:“小道友,别怪老道没有提醒你,这宅中之物,怕不是尔等晚辈可以应付的,那可是凶悍至极的煞妖!
“就连老夫的师父,也未敢担保能够将其制服!
“可别白白送了性命!”
老道右手微微颤抖,紧紧攥着一枚已经碎掉的玉佩。
那是他先前从这院内逃出生天的护身玉佩,也是先师遗宝。
此番言语,并非完全出自赌气,也有一番真情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