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是泥土和牛粪的混合味道，是陈旧与革新碰撞的火花，是一个逐渐释放欲望的过程。

身处这个时代，感觉不太好，因为太贫穷了，要啥啥没有。

后来老了，总喜欢回忆这个时代，只是因为日子变好了，才会忆苦思甜。

许辉和许翔兄弟俩，现在正品尝时代的苦楚。

“我们就要这块肥肉！”许翔梗着脖子，很固执。

猪肉佬依旧很高傲，杵着杀猪刀，嘴角叼着一根烟，望着四十五度角天空，“这块肉已经有人订了，还有骨头和后腿肉，爱要不要。”

“后腿肉太瘦，我们就要这一块连着五花肉的肥肉！”

“不要赶紧走开！”

“哟！”

“哟你个头啊！”

“算你狠！”

许辉既好气又好笑，现在的猪肉佬拽的跟富二代似的。

今天从家里出发，从母亲手里领了两斤肉票，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买肥肉，不要骨头。

这才有兄弟俩此番跟猪肉佬的交锋。

猪肉佬光着膀子，一身肥膘，胸口带了一件满是油污的围兜，手拿“屠龙刀”，威武霸气不可一世。

惹不起。

“哥，”许翔拉了拉许辉，“咱不要了，改天再来，今天来晚了，好肉都没了。”

许辉好容易来一趟公社，当然黄金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买肉。

有段时间没吃肉，嘴巴又淡出鸟来。

他把目光从架子上挂着的唯一一块合格的肥肉移开，看向了案板上还剩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瘦肉和骨头。

还一整条猪后腿。

“猪腿，要不要？”猪肉佬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时代，没人喜欢猪脚，处理不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关键骨头多肉少，不划算。

“多少钱一斤？”

“三毛八，很便宜啊，比肉便宜一半！”

“我只有两斤肉票。”

“猪腿可以少要肉票。”

“那就要一条猪腿。”

“一整条？我可以劈开给你一半。”

“一整条。”

“你是竹坪第一生产的吧，肖宝明那个生产队？”

“是啊，怎么了？”

“整个岩石公社，你们竹坪的人最有钱。今天就有你们生产队的人过来买了一条猪腿，跟这个差不多。”

“巧了嘛。”

“七斤五两，总共两块八角五分。”猪肉佬称完猪腿直接甩在了许辉的面前，动作粗犷，又指向摞成一堆的骨头，“这些骨头要不要？全部一起，给你算一块五好了。”

骨头上面还连着一些肉，有猪扇骨，有筒骨，看样子也得有七八斤。

“太多了，没东西装。”

“来公社，袋子或者竹篮也不带一个！真是的，我给你找个袋子！”

猪肉佬态度很暴躁，很快找来一个破旧的布袋，把骨头全装了进去，拿起杀猪刀往桌上一插，“总共四块三毛五分。”

这个架势，若是兄弟俩拿不出钱，今天非得把他们剁了。

许辉的布袋里装着刚刚从黄金收兑点收来的三千二百多元现金，鼓鼓囊囊。

这时候治安可不像表面中那么好。

总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心底跳动着罪恶的火苗。

好在他口袋里专门留了十多块钱的零钱，正好拿出来付了肉钱。

明明有足够多的零钱，他偏偏把一张大团结扔在案板上，“找钱！”

猪肉佬看了看许辉手里有零有整的钞票，又看了案板的大团结，最终咽下了这口气，从案板下面掏出一个铁箱子，打开锁头，里面是许许多多的零钞和肉票，十块钱找零不难。

“要不是看你买肉多，我非得把你们两个细伢子给揍一顿！”

找钱之后，他非得再威胁一句，以突显自己不容侵犯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