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蒋冕、毛纪一脸大惊,内心也大为触动,如被人在心口插上了一刀。
因为天子竟因为子民有怨而大为伤心,还怪他们要让他不仁不义。
于是。
三人不约而同地忙一起跪了下来,很是伤心地叩首道:“臣等不敢。”
“你们已经敢啦!”
朱厚熜把衣袖一挥,沉着脸,睥睨着地上的三位阁臣。
“要不然,清田安民的事能拖到现在?”
朱厚熜随后就又反问着三位阁臣。
三位阁臣一时委屈至极,同时认真思索着:“天子这是要整哪一出?”
“呜呼!”
“民吾同胞!”
“尔等皆吾赤子!”
“吾终不能抚恤尔,至于杀尔,痛哉!痛哉!”
“兴言至此,不觉泪下!”
朱厚熜这时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了三位阁臣身后,看着远方重重宫阙朱墙,而念起文句来。
一时。
三位阁臣听了这话,更是眸露震惊之色,随即心里更为触动,而不知不觉也两眼酸涩起来。
即便是一旁的内臣,也都因此神色悲悯。
因回来向朱厚熜禀报在诏狱学习情况的黄锦,这时更是也瘪嘴欲哭。
毕竟自己皇爷太爱民了!
为百姓着急到了这个地步。
朱厚熜这里则在念完后,问着这三位阁臣:
“三位阁辅,知道这是谁的文章辞句吗?”
“回陛下,臣知道,这出自于王阳明的文章,是王阳明在南赣巡抚任上,为剿乐昌、龙川诸贼巢,所作《告谕浰头巢贼》书。”
梁储这时声调哽咽地回答了起来。
“这文章好啊!”
“所展现的爱民心,亦合朕爱民之心。”
“朕岂能坐视朕的子民怨而成贼?”
朱厚熜说着就坐了回去,而看着梁储等阁臣说:
“朕知道,你们很多人一直都盯着朕内库里那点钱财。”
“可那是大行皇帝留下的!而且也没有多少,为的是维系根本的,是要等到紧急之时才可用。”
“所以,朕哪里敢随便挪用大行皇帝留下的钱财?”
“也罢!”
朱厚熜说到这些,把衣袖往后一挥,咬了咬牙。
“你们若真不肯救朕带进京的那些流民,不在乎朕的圣德,朕也拿你们这些元老没有办法。”
“那朕只能自己去救,自己去挣回这脸面。”
“谁让朕是天子!”
“朕就是万民的君父!”
“朕若抛弃自己的子民,天厌之!万民弃之!”
朱厚熜说到这里,黄锦这里已经泣不成声起来。
一张胖胖的脸上满是泪痕。
“你哭什么!”
朱厚熜则故作不耐烦地回头喝了黄锦一句,然后看向已经把脑袋快要埋进地缝里的三阁臣,而对黄锦等太久说:
“朕都舍得,你们有什么舍不得?”
“外朝不管朕的子民死活,朕不能不管。”
“朕拿这些内帑是去安民,又不是用来挥霍,想来,皇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朕的。”
“无非是,朕自己和宫里的人,以后都穿差点,吃少点。”
“无非是,朕被底下那些不明真相的奴才埋怨说朕吝啬,恩少刻薄。”
朱厚熜说到这里,才开始点梁储等人的名:
“只是诸位阁老,以后内廷若是因为底下宫婢怨气深,而灯火照管不勤,使宫殿走水太勤,到时候别骂朕失德。”
梁储、蒋冕、毛纪这时早已是泪如雨下,浑身颤栗。
毕竟他们哪里听不出来朱厚熜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