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眼前的儒雅男子笑了,看着这个温暖的笑容,周易痴了...
这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笑容,这是孟教授给他留下的最后画面。
在血火交织的惨烈战场上,在陷入重围的孤舟之中,这可以温暖一切的笑容似乎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男子怀抱幼童,伸手帮他抹去眼泪,用温柔的声音轻轻说道:
“波涛之下,亦有皇宋...”
在这犹如春风化雨般轻柔的呢喃声中,周易缓缓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去。
...
又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空间中透出的光亮似乎又多了一些。
一朵摇曳的烛火缓缓升起。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在第七朵烛火的映照下,周易迷迷糊糊的看到,自己的面前竟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披头散发的老者。
什么鬼!
当然他发不出声音,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过后,只得勉力撑起僵硬的四肢,缓缓地向后挪动。
眼前的画面时远时近,而这个老人原本身处的空间也开始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
现在似乎是在一座帐篷之内,这被七朵烛火包围的老人身穿道袍,正端坐于蒲团之上。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起浮,口中念念有词的话,周易看他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模样,都怀疑他随时会驾鹤西去。
就在这时,一阵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七朵烛火瞬间被吹的明灭不定。
一个衣甲不整的魁梧男子忽然持剑闯入了帐中,只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帐中的布置,便对着老者大声疾呼道:
“贼兵乘夜袭营,丞相速速定夺!”
随着男子入得帐中,一朵烛火陡然熄灭。
老人这才睁开双眼,锐利的视线扫过,待看清楚来人后,微微一怔,随后叹息的说道:
“哎...”
“知天易,逆天难,时耶?命耶?”
“贼兵乘夜袭营,还请丞相定夺!”被这眼神扫过,魁梧男子浑身便是一寒,随即向着老人拱手,又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语气也恭敬了许多。
“敌军只是来探我军虚实而已,文长自可率兵前去迎战。”
“这...末将尊令!”魁梧男子见老者不再言语,稍稍迟疑便拱手告退而去。
帐中复又安静了下来,只见老人沉思片刻后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符箓,用身旁的烛火点燃。
又挥手将燃烧的符箓抛向空中,只见大量的青烟弥漫开来,并迅速的膨胀,帐中烛火忽明忽暗,在符箓燃烧殆尽的时候,一位整个身躯都由青烟构成的老道士缓缓落地,端坐在了案边。
“亮,见过左师。”对于老道士的突然出现老者并不惊讶,此时只是拱手拜道。
“哎...”老道士看了看那七座烛台,似乎很是伤感,叹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当年贫道就曾劝告士元,凤凰浴火,居于南方大有作为,此生切莫向西行,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须知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后世人皇顺位早有定数,非人力可以改变,汝二人为何不听贫道劝告?”
“左师谬矣,曹贼篡汉,霸占中原,何称有德之人?”老者缓缓道。
“嗯...罢了,罢了,老道只是一介山野闲人,不与汝作口舌之争。”
“七星灯只可点燃一次,汝召唤贫道来此亦是枉然。”
“亮只求一年阳寿,待诸事料理妥当...”老者恳切的对着老道士说道。
“呵?一年?汝早已油尽灯枯,何况天意不可违,莫说一年,一日也无了。”不等老者说完,老道士就抢先说道。
“那便半日罢。”老者道。
“你...”老道士听得话语,周身的青烟都激荡了起来,转念一想,随即环视整个大帐,结果发现大帐的角落处摆放着一只,仿照这老人模样制作的木雕。
老道士随即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在这里等着贫道,随后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哎,汝有窥天之智,前不见古人,岂不知慧极必伤的道理吗?”
“而汝唤吾为师,就是这般来戏弄贫道的吗?”
“昔年水镜先生与左师提点之恩,亮一日不敢或忘。然国事蜩螗,亮自知不久于人世,别无他法,唯有出此下策,只求些许阳寿,还望左师垂怜。”老者此时面容肃穆,言辞恳切的对着老道士说道。
老道士看他说的如此诚恳,心中更是觉得惋惜。
随即挥动衣袖,凭空生出一股清风将老人扶起,又朝着木雕打出一式法诀没入其中,才缓缓开口道:
“罢了罢了,你我缘份,亦是天定。”
“待到两军对阵之时,只需命军士取出木雕,旁人看去,一时三刻自与真人无异。”
“至于阳寿...”
“嗯?”
没想到老道士话音刚落,神情忽的一变,凌厉的眼神居然看向了周易所处的空间。
正在看的津津有味的周易根本没想到有人能发现自己,当即就是一喜!
这是第一次有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而且根据他的观察,这二人慈眉善目,不像是坏人。
自己终于要脱困了吗?
“何方鼠辈在此窥探,还不速速现身!”
可还没等周易有什么动作,只听得那老道士一声冷哼,挥手朝着烛火一煽,一粒黄豆大小的火团就朝着周易所在的位置飞了过来,口中还振振有词道:
“神天鉴察,报应昭彰,害悉绝除,邪无伏藏!”
随着老道士一声敕令,刹那间火光飞舞,周易所处的空间好似都燃烧了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能...”乐极生悲实在来得太快,让周易整个人都语无伦次了起来。
在火焰的冲击下,整个空间都在极速倒退,眼前的画面也离周易的视线越来越远。
在空间剧烈的晃动中,即将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大帐一旁立着的大纛迎风招展,上书四个大字:
克復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