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陈越泽这个名字的时候,殿中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惊,垂手立在一旁的奚言也不例外。
陈越泽在沔水一事中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只是区区七品官员,却胆敢贪墨五十余万两白银,而且他贪墨的银两还下落不明……想不到这个面如菜色的妇人,竟会是陈越泽的遗孀。
“你说你是陈越泽的妻子?”皇帝面目冷肃,但心中还是一怔,本以为沔水决堤只是因为官员贪墨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大的牵扯。
“你有何冤情?陈越泽贪墨之罪已是辩无可辩。”
余氏又重重叩了一首,道:“回陛下,亡夫贪墨不假,但他并非贪墨一案的主谋……此中,另有隐情!”
“有何隐情?”皇帝本就对贪墨一事心存疑惑,此时余氏又说另有缘由,他心头更是疑云大作,冷着脸道,“朕要你一五一十地说,若是有不尽不实之处,以欺君之罪论。”
“民妇不敢欺君,”余氏语声哀厉,以额触地,再次叩首后方道,“亡夫陈越泽之所以贪墨,实因受人逼迫,亡夫畏于权势,才不得不贪污朝廷银两。”
“放肆!谁敢逼迫朝廷命官!?”皇帝此时已然震怒,手掌重重拍在御案上,“你告诉朕,到底是谁!?”
余氏见皇帝如此激越,更是一脸哀戚:“亡夫本是怀安府上州长史,去年年末受西北贪墨案牵连,本该被贬谪到边关任职,然亡夫已年近半百,不欲再到那等苦寒之地。一时昏愦下,亡夫便找了景家的大公子帮忙。”
“帮忙?”听余氏所言涉及到朝中重要官员,皇帝心头一紧,寒刺般的目光死死盯在余氏脸上。挥手摒退一干无关人等后,皇帝才又问,“为什么陈越泽会求到景元头上?景元能为他帮什么忙?”
“亡夫以前曾在景公子手下任职,去年亡夫遭贬谪时曾亲到景公子府上求助。景公子答应亡夫将他调往沔水任职,但条件是要亡夫给他五十万两。”
“陈越泽在沔水只不过是七品小吏,怎么能值得上五十万两?此话不实。”
“民妇不敢欺瞒陛下!”余氏抬眼瞟见皇帝一脸阴沉,忙将头磕的咚咚作响,“当时景公子已知晓朝廷要在沔水筑堤,便将亡夫调任沔水,又暗中使手段,令沔水太守让亡夫在筑堤一事中负责采买之事。”
听了这一番解释,皇帝的脸更是阴沉地如同雪前的乌云一样,但他仍旧还在思索……毕竟这只是余氏的一面之词,不足以作为证据。而且景家在这段时间当中也很乖觉,比前两个月来收敛了许多……若是在此时大动干戈的话,那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一时间,皇帝颇有些拿捏不定。
奚言看出了皇帝此时的心思,便出声道:“陛下,西北贪墨一案乃是发生在去年年末,但是沔水筑堤一事是年后才定下来的。况且景元人在西北,按理说不会在年前就对筑堤的事情那么清楚……这其中,会不会是诬告啊?”
“民妇不敢,”余氏磕头如捣,连声道,“民妇所言句句属实,景公子不仅令亡夫在沔水一事中贪墨五十万两,还暗中吩咐亡夫,一旦东窗事发,就将贪墨的责任推到主事之人的身上!”
皇帝阴郁着“嗯”了一声,转向奚言道:“你去年年底还未入朝堂,不知道沔水一事其实在年前就开始筹备了。诬告……想来她不敢。”
奚言这么一提,皇帝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景元年前人一直在西北,即使沔水一事在年前已经开始筹备,但知晓此事的不过是朝廷在崇都的官员……景元竟然会那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还能将手伸到吏部。想到此处,皇帝本就阴沉着的脸又黑了三分。
“原来如此,是臣疏忽了,”奚言思忖着点点头,沉吟后方道,“但此事太过于重大,陈越泽遗孀虽有胆量惊驾喊冤,但始终无凭无据啊。”
一直跪伏在地上的余氏此时像是突然被触动到一般,突兀且无礼地道:“有证据!有证据!”一面又将手伸入怀中掏着什么东西,但因为紧张而导致的颤抖,余氏一时间并没有将她所说的“证据”拿出来。
皇帝很是不悦地看着余氏这一连串失礼的举动,直到他面上已经表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余氏才将一本不太厚的书册从衣襟里掏出。
余氏双手颤抖地捧着这一本页角已经有些卷曲的书册,语声也如同她的双手一样微微振颤,“亡夫生前曾将他亲手所书的供词和一些书信都藏在了这本书的夹页中,沔水事发后,亡夫自知罪无可赦,便将此本书册交给民妇,要民妇代他陈罪于陛下御前。”
皇帝此时又有些心烦,即使陈越泽犯了再大的罪,也只需要到刑部或者御史台陈罪即可,何必太费周折地拦驾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