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我没心思再继续陪你玩下去了,洛水姑娘。”程婉稍微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手腕,话语从齿缝中透出,似乎对自己方才被洛水四两拨千斤摆了一道的事实很是不满。
她将石泉剑横在胸前,掐起剑诀,内力在体内凝聚。
这是十全剑法中的杀招“担风袖月”——准确地说,只是杀招的一半,因为十全剑法需要两个人共同施展,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威力,然而,即使只有一半的威力,这一剑也足以致命。
洛水感受到了程婉的杀意,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知道这一剑是石泉的杀招,威力不可小觑,若不小心应对,恐怕性命堪忧。
洛水轻功腾挪,灵活地在屋内四处闪现着,试图寻找程婉的破绽,不想程婉的剑法竟好似毫无破绽,每一剑都如同最优解法,不禁令人感到一阵窒息的压力。
洛水一直在仔细盯着程婉的每一招,猛然发现程婉剑中有一个细微破绽,于是毫不犹豫地率先出手,软剑瞬间如毒蛇般缠住石泉,试图化解程婉这一犀利的攻势,不过程婉的内力更胜一筹,洛水的软剑虽然缠住了石泉剑,但却无法完全抵挡其威力。
同先前一样僵持了片刻之后,洛水的软剑被程婉强大的内力震开,石泉直直地朝着洛水刺来。
避无可避。
洛水却笑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洛水身前。
只见他手中的剑轻轻一拨,便将程婉的石泉剑拨开在一旁,“铮嗡嗡”地响着。
程婉一阵惊愕,抬眼望去,竟看见方才中毒倒下的李清幽,此时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可能!?你应该早就死了才对!我明明在酒里下了毒,你不可能还活着!”程婉失声叫道。她的声音嘶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无法理解,毒酒竟然没有奏效,对方怎么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难道是毒药出了问题?还是李清幽有什么特殊的解毒方法?可李清幽从头到尾都没有服用过别的东西,难道他在来之前就笃定自己会喝下毒酒,所以提前服用了解药?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面对一个自己几乎完全不了解、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人,都能算计到这种地步?
程婉的身体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这当然不可能。”洛水喘匀了气,平复了呼吸说道,“但是你要知道,能够下在酒水饭菜里、无色无味的毒药总共也只有三十二种,并且大多数易于化解,其中掺在酒水中的毒物,常用是鸩毒,也就是所谓的‘鹤顶红’,用人参可解……而且李清幽自幼便受过百毒淬炼,耐性极佳,一般的毒物已经很难令他中毒了。”
“鸩毒乃四大至毒之一,仅次于‘断肠’,非人参不可解,可李清幽明明没有服用任何东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程婉仍旧深陷在巨大的震惊当中。
“前几日李清幽得了伤寒,卧病在余氏夫妇家中,余氏夫妇喂李清幽喝过什么,你不会不记得吧?”洛水笑着说道,“萧四和吴六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池老板?”
程婉倒吸一口凉气——参汤……是参汤!
“是参汤。”洛水接着说道,“所以李清幽饮下鸩酒,只是昏睡了一阵,鸩毒被参汤化解,他并没有死去。”
“你一开始也许的确是奔着账簿去的,因为这账簿中记录着曾与魔宫合作过的官、商、江湖客的消息。”洛水缓缓道来,“我猜是在你得知李清幽来了金陵之后,你的计划就变了,所谓的复仇冲昏了你的头脑……若是你真的计划得如此周密的话,我和李清幽也许都已经活不成了。”
“聒噪!”程婉的脸色因为恼怒而涨得通红,她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但闻一声怒喝,她迅速挽起石泉,径直向洛水袭去。
程婉没有预料到的是,李清幽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只见李清幽手中弋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下她的攻击,剑与剑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名列十大名剑末席的石泉,在弋鳐之下,仿佛只是一条废铁。
在李清幽手中弋鳐恐怖的威压下,程婉愈发感觉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压力逐渐席卷而来,自己的剑势瞬间土崩瓦解,全然不是对手。
程婉闭上了眼。
死亡不过是颈项边一阵冰凉飞快的感觉,之后永远地沉寂,像是无止境地沉沉睡去。
她并没有死。
李清幽强大的内息已然将程婉整个人冲撞出去,狠狠地拍在床沿,又狼狈地跌落在地。他将弋鳐收入鞘中,望了一眼程婉,又瞥了一眼还躺在地上已经吐得像条死鱼一般的荷珠。
李清幽收走了账簿。
将账簿留在这里固然不妥,但他也不打算交给盛春楼的人,谁知他们又能否信得过。
也许交给王翦之是最好的选择。
洛水抖了抖软剑,上前割开了程婉的咽喉,一时血流不止,很快她便会失去意识,之后就是死亡。
李清幽见状,惊愕地望向洛水。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洛水不满地说道,“你心中有愧,我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