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言重了!罗汉僧本是幻镜宫中之人,宫中的事自当尽心尽力,我此番前来,是想了了宫主一桩心事,我知道宫主记挂着那位镜兄,原本也以为他在人间寿终正寝之后,会沓无踪迹,毕竟他是个没有人魂的镜体,不曾想,一天云游经过当年娲皇娘娘的故居,听那里山神说起,前不久那旧涸的溪川居然又有了甘露一般的仙泉,我还担心他看错,特意去亲自查探了一番,果然是玉泉水重回溯。这真是天大的祥瑞,非独如此,我还在那里邂逅了一位故人,是当年跟随在娲皇娘娘身侧侍奉娘娘梳妆的女仙,当年娲皇娘娘神殒之后,她历经数千年,修得正道,如今,是一个云游四方的喜神,这数千年来做了无数的功德,闲聊之间,她说了一个天机与我听,当年娲皇娘娘梳妆台侧的镜子一大一小,那大的就是幻镜,镜灵经过千万年修炼,就是如今幻镜宫石壁上那位正主儿,但那手持灵镜,原本与幻镜本尊是同出于一叶之上的双生儿,一曰晨曦,一曰朝露。晨曦者,东方明起,一日见长,朝露者,清风拂过了无痕,主稍纵即逝……”
那不言是何等人物!一听这话喜上眉梢:“如此说来,那位镜兄,可还有下落可寻?”
“正是!我已在芒山脚下寻得他,将他带回寺内,他此时已然安然栖身于凡尘的医谷中,成了一位天赋极高的神医!这于他在红尘历练,无形中又存有福报!他的福报还不止于此,我曾于星夜观天细算过,他与那前世的风王爷,大约,可以——”
“如何?”不言迫不及待:“可是能再续前缘?”
慧觉微微一笑:“不瞒宫主,大约,那一位风王爷前世因为萧小公子的一缕执念,在那碧玉床上沉睡了十几载,保得肉身不腐,宛如生颜,又得那位镜兄长年累月随伴其左右,日日诉说情衷与相思,加之他以本命镜灵护住了风王爷的心脉,由是,风王爷的一缕生魂被那镜灵的灵气滋养着,终于,那一缕仙灵与镜灵神元混沌为一体之后,那清纯之气一分为二,一半上天庭回归笙月仙君本体,另一半去了凡间,终因只是仙君的一缕仙灵,是以,要经历生关死劫,才得圆满。我知宫主心底一直为那镜兄的痴心所感,想让他能与人间的风王爷再续前缘,此番得了准信,又亲自前往那渤海国与芒山走过一趟,诸事印证妥贴之后才来相报,免得令宫主空欢喜一场!”
不言感动得无以复加,连连作揖道:“罗汉兄,真真是我的知己也!来来来,请上座!我二人好好对弈对饮一番!”
“呀!好生热闹!怎不去请了我来一道热闹热闹!”
他二人正说话间那红鸾亦是闻着茶香就来了。
说来也巧,便在此时,听一个仙童欢欣地叫道:“神瑛仙君显形了!”
不言一听此言,激动得茶盘都打翻了,红鸾与罗汉果仙一同来到不言的寝宫旁特制的白玉温盆侧,果然,那神瑛草在风中摇曳欢腾雀跃,枝叶舒展,叶上金光灿灿,叶柄叶脉间隐隐已可见一个婴儿雏形,粉雕玉琢的,可不正是那数千年前刚化人形时的笙月的旧时模样么?
“笙月!”不言抱住那个白玉盆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触那神瑛草的叶端,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不言又哭又笑,眼泪就滴在那神瑛草尖上,此时,刚幻为婴儿形状,只有一个花苞大小的笙月连眼睛还未曾睁开过来,被这几滴热泪一烫,那小嘴一撅,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一侧身,倒往叶芯里卧去。
“他此时并未完全化形,五感未开,你莫心急!”红鸾看着患得患失,欣喜如癫狂状却又手足无措的老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心:“莫慌,莫怕!仙君的的确确是回来了!假以时日,必然会同从前一般无二,你且放宽心!来日,方长!神君仙君寿数绵长,你们二人定可以天长地久,相伴相携,从此后,不言,你把那傲娇的性子收一收,莫再犯那从前的劲儿了,笙月,是个白瓷般易碎的品性,好生相待,好生将养着他!”
“是极是极!你说的都对!我一定铭记于心!红鸾”不言哽咽着带着泪花笑望着她道:“千年以来,多得有你,护他周全,全我心愿,大恩不言谢!然,我不言,仍是要谢!”他深揖一礼,若不是红鸾伸手拦着,只怕他都想跪谢了。
“弟子传讯与我,说师哥有事找我?”寻镜次日一大早就过来见迟迟归。
迟迟归见这位小师弟来了,就如同见了师傅莫杰,搓着手道:“烦请师弟替我看一下这位病患!”他将寻镜领到躺在寒玉床上的无垢身边。
“哦!是他!”寻镜直到此时方知晓,原来这位主儿,躯壳在这,魂魄却早于数日前离了肉身来了他栖身的镜湖。怪道,无论如何施为,都救不活唤不醒他,如今倒是有些盼头了。
“师弟从未去过飞花宫,听你语气却似是相识之人,你二人,是从何处相识?”迟迟归也觉得很奇怪,必竟,由于无垢体质特殊,这些年来都是用药养着,也靠飞花宫那得天独厚灵力充沛的地利养着,才勉强将那本已化作枯骨的亡国小太子寿数延长了十余年。外人,莫说是没有去过飞花宫的,就算是能去得飞花宫的,寻常人,也是见不到这位养在内宫里的小太子的。之所以这些年来江湖上没有人打扰无垢,海外也没有人来寻他的踪迹来斩草除根,自然是因为一则飞花宫在外界是相当神秘的所在,二则,也是飞花宫将无垢藏得很好。那他这位方外之高人的小师弟是如何认得他的?